第六十九章(第3/5頁)

叫陛下太生疏,叫果果太親密。

斟酌再三,雖然不知道寧倦還願不願意用自己取的字,陸清則還是在信封上留下了四個字。

“霽微親啟。”

隔日一早,陸清則被唐慶接上馬車,去與城門口先扶棺而出的隊伍匯合。

這支隊伍的人數不少,除了史大將軍的親兵之外,便是一隊寧倦撥來保護陸清則回途的錦衣衛。

陸清則一手推動的新法觸動了王公貴族與部分官員的利益,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這也是馮閣老沒有為陸清則說過話的原因,曾經站在一條戰線上,如今有了利益沖突,他沒有在後推波助瀾已是不錯了。

難以拔除的許閣老也是被徹底得罪的人之一,光是讓女子入學這一條,就讓守舊的許閣老勃然大怒,天天上奏本怒斥陸清則了。

眼下京中視陸清則為眼中釘者數不勝數,想要他命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數,在京城不好下手,趁陸清則離京回京這段途中下手,再適合不過。

早朝還沒結束,陸清則感覺寧倦應當不會來了,心底難免有幾分遺憾,站在城門口,和抽抽搭搭舍不得他和林溪的陳小刀道了會兒別。

陳小刀現在林溪那邊哭過一回,來陸清則這邊時情緒較為穩定,憂心忡忡的:“京城都這麽冷,漠北會更冷吧,公子你要小心點,少生病,別再漠北待太久,你的身子受不住。”

什麽叫少生病?合著就沒覺得他能好過?

陸清則哭笑不得:“知道了。”

陳小刀繼續叮囑:“徐大夫按你說的法子做了不少預防和診治風寒的藥丸,要記得吃。”

陸清則笑著又點了下頭,摸摸他的腦袋:“別操心了,回國公府補補覺吧,有空多臨臨帖,這麽多年了字還是那麽難看。”

提到練字陳小刀就頭大,迅速後跳一步:“那公子你快上馬車吧,別吹風啦。”

陸清則正想上馬車,寧倦便趕來了。

他騎著快馬而來,身姿在風雪中甚是耀眼挺拔,讓人忍不住想要仰望,下一刻,少年帝王便翻身下馬,不管身邊嘩啦啦跪下的一片,大步走到陸清則身邊,脫口而出:“老師。”

陸清則停頓了一下:“陛下有什麽吩咐嗎?”

“你的生辰快到了,”寧倦凝望著他,漆黑的眼眸中流動著某種深沉的情緒,“早去早回,我在京城等你。”

陸清則都忘記這回事了,眨了下眼,垂下眼皮:“臣遵旨。”

寧倦的唇線頓時抿得平直。

他不喜歡陸清則這麽生疏的態度,不想要陸清則稱呼自己陛下,但也不想陸清則叫他果果。

等老師回來,他想聽陸清則稱呼他為他取的字。

一時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但也沒有立刻轉首離開。

陸清則深深地看著寧倦的面孔,少年的面孔猶有一絲青澀,還沒來得及脫下袞服,俊美而尊貴。

這或許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見寧倦了。

“陛下還願意最後聽我一次話嗎?”陸清則和聲開了口。

寧倦道:“你說。”

“永遠不要遷怒、殘殺無辜的人。”陸清則緩緩道,“但對該下手的人,亦不要心慈手軟。”

寧倦怔了一下,不太理解陸清則為何忽然給他說這個,還沒想明白,陸清則盯著他的眼睛問:“陛下,你答應嗎?”

寧倦沉浸在那雙眼眸的凝視中,點頭應允:“好,我答應。”

陸清則朝他微微笑了一下,旋即轉身踩上小凳子,鉆進了馬車中,只從簾後漏出幾個字:“果果,再見。”

寧倦久久地佇立在城門外,一眨不眨地望著車隊離去,雪花飛旋而下,落到他的眼睫上,輕眨了一下抖落下來。

直到車隊徹底消失在眼底,他才回身上馬,向著與陸清則相反的方向,策馬回宮。

馬兒奔向皇宮之時,心底突然朦朧的有些不安,寧倦猝然回頭,又望向空無一人的城門口,唯有凜冽風雪刮嘯。

跟隨在側的侍衛連忙問:“陛下,怎麽了?”

分明等陸清則回來,他就能真正擁有他了,那絲不安卻橫空出現繚繞在心尖,好半晌,寧倦才按下那股莫名的情緒,搖搖頭:“回宮。”

去漠北的一路出乎意料的平順。

大概是因為史大將軍的靈柩還在,護衛的親兵個個驍勇善戰,想對陸清則出手的人不願多生事端,便暫時忍著了。

抵達漠北之時,天寒地凍,風雪比京城的還大得多,迎面撲來,刀子似的割面感,砭骨的疼。

陸清則隨身帶著焐手的小手爐不過一會兒就會冷下來,只要有一絲冷風從衣物間鉆進去,就是滲骨的寒。

陸清則病歪歪的身體的確接受不了這種地方,強撐著隨著林溪將史大將軍下葬了,在墓碑前倒了碗酒,又陪了林溪一日,才準備回京。

臨走之前,林溪不太放心:“陸大人,要不要,我讓唐參將他們,送你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