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第4/5頁)

陸清則的計劃除了那個死囚犯和段淩光外,沒有其他人知道,知道得越多越倒黴,他無意讓其他人受累。

聞言他只是笑笑:“無妨,有陛下的人隨著呢,你在漠北萬事小心。”

林溪乖乖地點頭。

陸清則又想起另一個人:“若是遇到一個叫秦遠安的人,可以試試重用他,他武藝高強,人品也不錯。”

林溪又點點頭,親自送陸清則離開了守城。

回京的途中,陸清則能明顯感受到周圍的空氣不怎麽太平。

那些在暗中蠢蠢欲動的人,準備下手了。

陸清則等的就是他們。

借他們的手,既能脫身,還能讓寧倦有理由對那些盤踞在京城已久、不好動的王公貴族下手,一石二鳥,也是他能為寧倦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此後萬裏江山與他再無關,他只是渺小的一員平頭百姓。

按著寧倦的吩咐,離開漠北後,車隊本來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京城。

但陸清則卻生病了。

也是在意料之中,漠北的天太冷,縱然侍衛們將他看得緊緊的,他還是不幸染了風寒,吃了徐恕給的藥,也沒見好,反而因著行途匆匆,越來越嚴重,不得不停靠回程的驛站,暫作歇息。

見陸清則的風寒愈重,領頭的侍衛擔憂不已,生怕這位嬌弱的陸大人就這麽把自己燒沒了,派人到處找了一圈,請來位郎中,開了副藥,陸清則喝下去後,便裹著被子睡了過去。

因著出發前被鄭垚隱晦地提醒過不要太靠近陸大人,眾人也沒敢在他的房間裏待著,都在門外守著。

守著守著,不知怎麽就集體犯了困。

等察覺到屋內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寒冬臘月的,屋內不知何時打翻了油燈,火燒得極旺。

艷麗的火舌舔舐著斷裂的橫梁,滾燙的火浪呼啦啦蔓延過來,木梁不斷發出噼啪的爆裂聲。

猛烈的熱浪讓人絲毫接近不得。

火勢這麽猛,那屋裏的人……

所有侍衛的臉當即就白了,嘶吼起來:“快,快救火!陸大人還在裏面!”

然而已經晚了。

消息加急傳到京城的時候已是半夜,寧倦正在批閱奏本。

那幾個字入耳的瞬間,他腦中陡然“嗡”地一聲響,大腦一片空白,等找回那一絲理智的時候,才發覺他手中的筆已經掉到了書案上,朱紅的墨在奏本上留下幾道不勻的紅印子,血一般刺眼。

後背一陣一陣地竄著涼氣,手指冰涼發軟。

寧倦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怎麽也沒能從喉間擠出聲音。

長順從不可置信中回過神,看寧倦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的慘白臉頰,聲音發抖:“陛、陛下……”

他從未見過小陛下這樣的臉色,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渾身的骨頭,下一刻便要墜倒。

寧倦其實是很茫然的,有種墜入水下,雙耳被水封堵住的感覺,周遭的一切都像水面之上發生的,他能隱約聽到聲音,卻並不清晰。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嘴唇卻先一步動了:“備馬。”

長順心驚膽戰,無比擔憂寧倦現在的狀態:“陛下,等、等那邊再傳消息來罷,您……”

“備馬!”

長順一下將話咽了回去,腦子裏也是一團糟,反復回響著來稟報的侍衛的話。

驛站走水,陸大人在裏面,沒能救出來。

怎麽會這樣?

明明白日裏才傳來消息,說再有兩日就能到京城了。

長順惶惶然想,陛下該得……多傷心啊。

大火燒了整整一夜,冰凍的水取不出來,侍衛們一桶桶地提著雪試圖澆滅火勢,均以失敗告終。

驛站許多地方都被放了易燃物,還被潑了油,燒起來便沒完沒了。

這是場蓄謀已久的刺殺。

等到寧倦夜奔百裏趕來的時候,大火已經滅了。

整個驛站被燒得只剩個空架子,所有侍衛低著頭跪在地上,旁邊蓋著一片白布。

鄭垚聽聞消息,連夜從床上爬起來跟過來,見到這一幕,骨頭都在發冷,腦中只閃過兩個字。

完了。

在見到這一幕前,他還懷著幾分微弱的僥幸,安慰自己,萬一人被救出來了呢,萬一呢。

沒有萬一了。

這麽大的火,沒把人活活燒成骨架都是好的。

寧倦死死盯著那片白布,腦中滾沸的思維在一瞬間凝固,嘴唇動了動,聲音無比的壓抑,聲音沙啞,一字一頓問:“老師呢?”

裏面不會是老師的。

陸清則應該是永遠雍容沉靜的,即使病骨沉疴,也腰背筆直,靜靜站在一邊等著,見到他來了,還要微微擡一下眉,笑著調侃他:“開個玩笑罷了,怎麽真來了?”

所以裏面不會是陸清則。

為首的侍衛聽到這話,將頭伏得更低,嗓音發顫:“屬下罪該萬死,沒有保護好陸大人,願領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