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第3/6頁)

就連衛鶴榮權勢最高時,也沒他現在的權力驚人。

身居高位,也是處在風口浪尖,自然無數人議論。

但出乎意料的是,陛下似乎暫時並沒有讓人填補空缺的意思,就連他敬重信任的陸清則,也沒被選進去。

加之陸清則一病不起多日,陛下也沒有像以往那般,親自去陸府探望,只是時不時叫人送些賞賜去陸府。

眾人忍不住揣摩聖意,思索著這向來和樂融融的師生倆,莫不是鬧了什麽矛盾了?

尋常師生鬧矛盾沒問題,但這個學生可是皇帝陛下啊。

再扒拉下歷代帝師的下場,一時大夥兒也不知道該不該去巴結陸清則了,心裏又不由感嘆。

陸清則撐著病軀,一手帶大了小陛下,如今陛下行事利落狠絕,心思又這般難以揣摩,其實頗為可敬。

若是他也落得那般下場,那就是可悲可嘆了。

雖然不少人揣摩著聖意,不敢動作,但也有許多人都選擇先捧為上,陸清則在病中也沒個消停,陸府日日門庭若市,每天都有人借著來看病為由,攜帶一堆禮物過來。

陸清則頭大不已,幹脆閉門不見客,讓陳小刀都拒了。

他現在身居要職,得罪幾個人不要緊,真要把禮都給收了,那問題才大了。

除了鄭垚和陸清則一手提拔上來的幾個官員外,最坦蕩來探病的莫過於史容風。

聽說陸清則病了,大將軍差點騎著馬就來了,被唐慶好說歹說,勸著坐上馬車,唧唧歪歪了一路帶過來。

一到陸府,見陸清則病歪歪的,坐在燒著炭盆的屋裏都得裹著大氅,抱著小手爐,史容風嘖嘖稱奇,嘲笑道:“你這小子,怎麽還沒我這個將死之人健朗。”

唐慶額上青筋直跳:“大將軍!您不要張口閉口的這個字,忌諱,忌諱!”

史容風滿不在乎:“忌諱什麽,這不是事實嗎?”

唐慶氣得夠嗆:“陸大人,你說的話大將軍能聽進去點,勞煩你說說他吧!”

陸清則是難得不啰嗦的,史容風怕唐慶把他給帶壞了,虎著臉趕人:“下去下去,就你話多。”

等四下無人了,史容風才瞅了眼外頭,意味深長道:“陛下很擔心你的安危啊。”

整個陸府內院,都是宮廷侍衛在守著。

經過樊煒一事後,寧倦無聲無息間又調撥了一倍人手來。

陸清則面不改色:“衛黨雖除,但猶有隱患,陛下謹慎些也正常。”

這話倒是不假,衛鶴榮的人在朝廷裏紮根多年,不少官員為了前途,不得不與衛黨結交,盤根錯雜之下,鋪出去的網範圍之大,難以估量。

何況還有許閣老這麽個老頑固在。

許閣老雖年事已高,有些老糊塗了,但他年輕時,也當過言官之首,桃李滿天下,早早支持寧倦的朝臣裏也有他的門生,寧倦容忍不了他的指手畫腳,就是看在那些官員的面子上,也得找個令人不可辨駁的理由,才能處理掉他。

史容風豈是那麽好糊弄的,直言道:“我看京城現在的風向,都說衛黨倒了,又要冒出個陸黨了。”

陸清則啼笑皆非:“這可真是折煞我了。”

“我知道你沒那個心思,”史容風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語氣沉了下去,“我也從未有過那種心思。”

陸清則知道,老爺子必然是想起了十幾年前,被皇室背刺那一刀的寒心,安靜聽著,沒有接話。

史容風收回望著外面的目光:“當年我父兄出征,獨留我在國公府,先太皇太後見我獨自一人,動了惻隱之心,將我抱進宮裏養。我被其他皇子排擠,是先帝主動來與我結交,他從小資質平庸,但脾氣很好,沒什麽皇子做派,我與先帝一同長大,上一個學堂,睡一個被窩,一起打架被罰跪,我教先帝騎馬,他教我如何作畫,感情勝似親兄弟。”

陸清則倒是從未想到,史大將軍和崇安帝居然還有這麽段過往。

“先帝登基之時,先太皇太後也一同薨逝,彼時我已在外行軍數年,聽聞消息,匆匆回京跪別,先帝從地上扶起我,嚎啕大哭,說會一輩子信任我這個好兄弟。”

史容風語氣不怨也不恨,帶有幾分歷盡千帆後的平靜:“懷雪,我不否認如今的陛下雄才偉略,天資過人,但你要記得,他們皇室之人,天生就有病。”

陸清則陷入了沉默。

直到如今,他考慮得最多的也只是寧倦對他產生的錯位感情。

雖也認真思考過段淩光和衛鶴榮的話,但這倆人一個是站在後人觀史的角度來說,一個則是罪名昭昭的權臣,所以考慮到了,卻始終沒有考慮到心裏去。

畢竟寧倦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

史大將軍從前和崇安帝的關系不親密嗎?

感情不夠深嗎?

陸清則靜默良久,低聲道:“我還是……想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