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第3/5頁)

幾日之間,就有三四名司務和主事被錦衣衛帶走,罪狀確鑿,讓人無話可說,隨即便迅速安插進了新人。

一時之間,吏部眾官員惶惶不已。

誰都看得出來,小皇帝和陸清則這是在削減衛鶴榮的羽翼。

不過吏部接連出事,連原吏部侍郎都參與的這些事兒,卻找不出衛鶴榮的影子,無法對他本人造成傷害。

也不知道是衛鶴榮做得太幹凈,還是這些人都畏懼衛鶴榮,只字不敢提他。

陸清則思索了下,還是覺得放過潘敬民這個證人實在可惜,向鄭垚借了幾個人,帶著林溪,去了趟刑部大牢。

潘敬民被帶回京城後,也不知道衛鶴榮是如何讓他翻供的,兩份供詞前後不一,他梗著脖子不肯認,死咬著是鄭垚屈打成招,刑部唯命是從衛鶴榮,一時間便讓審訊暫歇了。

陸清則帶著牌子來要見潘敬民,刑部的人不敢不讓,只得把他放了進去,還想要再跟進去,卻被錦衣衛橫刀攔住,頓時又氣又惱,只得趕緊派人去通知了向志明。

大牢裏陰滲滲的,不過一回生二回熟,陸清則十分從容。

刑部對潘敬民倒也沒太過明目張膽地袒護,坐大牢的滋味並不舒坦,曾經高高在上的江右巡撫狼狽地縮在大牢深處,咒罵著在地上爬過的老鼠蟲蟻,看起來又瘦了好幾圈。

林溪還記得這個害得江右民不聊生的狗官,看到他,眼底燃起一股怒火,要不是情況不允許,簡直想直接抽刀將這狗官斬於劍下!

聽到腳步聲,潘敬民停止了咒罵,擡頭見到臉覆銀面的陸清則,眼裏流露出幾絲警惕。

他雖然沒見過陸清則,但聽說過陸清則。

陸清則負著手,收回打量的目光:“潘大人,你久居牢獄,消息可能不夠靈通,我此次來,只是想告訴你一些消息,不必這麽警惕。”

潘敬民依舊不做聲,眼底反而更警惕了。

“就在幾日前,刑部尚書向志明被重罰,暫時停職,吏部侍郎張棟、吏部郎中魯威先後被捉,罪狀已定。”

陸清則也不介意,嘴角噙著溫和的弧度,在幽暗的牢獄中,下頜如雪一般瑩白:“我不知道衛鶴榮向你承諾了什麽,但你應當清楚,江右水患一事,足夠定你死罪。”

從陸清則嘴裏吐出來的名字,潘敬民都很熟悉。

他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驚疑不定地瞪著陸清則,臉上的肉抖了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潘大人。”陸清則微微俯身,靠近鐵欄,嘴唇動了動,聲音低下去,“比你有用的人都成了棄子,你這個存在威脅的人,哪來的自信覺得,衛鶴榮會為你脫身?”

潘敬民的臉隱隱有些發白,依舊沒有出聲。

陸清則也不多言,埋下顆種子,看潘敬民想要開口再問的樣子,只是微微一笑,轉身便走。

這樣反倒讓潘敬民更猶疑不定,細長的眼底閃動起了另一種難言的情緒。

待向志明得知消息,火急火燎地回到刑部,找到潘敬民,氣勢洶洶地審問他陸清則都說了些什麽,潘敬民只是往冰冷的墻面上一靠,嘴唇發抖:“一些例行詢問罷了。”

因著這幾日吏部的事,以及陛下手中那張不知道寫了多少人、哪些人名字的名單,衛黨內部肉眼可見地晃蕩了起來。

小皇帝捏著名單還沒動作,就有人開始慌了。

要瓦解一個集團,最好的辦法不是從外強攻,而是不緊不慢地拔除它的羽翼,動搖它的人心。

不需要這些衛黨棄暗投明,只需要他們對衛鶴榮產生懷疑。

只要種下了懷疑的種子,在京城這樣的氛圍下,就能很快發酵,那是衛鶴榮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的。

如當初段淩光在畫舫上與陸清則分析的一樣,衛黨之所以會出現,是因為閹黨的壯大。

在閹黨的壓迫下,許多官員不想投靠閹人,想要肅清朝綱,便不得不自發抱團求生,再擁立出一個主心骨。

衛鶴榮便是那個被推選出來的主心骨。

在禍亂朝綱的閹黨消失後,衛黨獨大,無聲無息間,就變成了下一個裹挾皇帝的權力集團,屠龍者變成了惡龍。

陸清則和寧倦離京那幾月,衛鶴榮低調地深居簡出,衛黨卻在京城幾乎翻了天了。

很顯然,就連衛鶴榮自己,也開始控制不住囂張跋扈的衛黨了。

養蠱終被反噬,現在就是反噬的前兆。

陸清則忙裏抽閑,把自己想象成局外人,冷眼打量了下衛鶴榮現在的處境——莫說衛鶴榮,就算是他,在當前的境況之下,也很難再找到一條坦途,畢竟小皇帝已經長大了,長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還要耀眼鋒銳、手腕強硬。

臣子再如何,終究也只是臣子。

也不知道衛鶴榮會不會後悔當年沒有幹脆篡位,或者幹脆殺了寧倦,換一個年紀更小、更好掌控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