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暖閣裏一番交談後,原本還有點僵硬的氣氛也緩解下來了。

寧倦笑眯眯地給陸清則捏了會兒肩,小心翼翼地詢問:“老師能不能留下來陪我用晚膳?”

像只做錯事了,怕咬到人的小狗似的。

見他這副模樣,陸清則心裏也不好受,即使心裏警告了自己很多遍“減少肢體接觸”,也還是沒忍住,伸手在寧倦的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揉了下:“你最近怎麽聞起來一股茶味兒?”

寧倦乖乖地給摸,輕輕蹭了下他的手掌,眨眨眼:“老師是在誇我嗎?”

陸清則:“……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為誇獎。”

寧倦暗暗眯了眯眼,從陸清則前後的語氣裏,隱約理解到了陸清則那個形容的意思,不以為然。

出賣點臉皮就能讓陸清則心軟,不是很值得嗎。

陸清則收回手,忍不住又多看了眼寧倦,這麽個俊美英挺的美少年,天潢貴胄,身份尊貴,撒嬌賣乖起來卻半點不含糊,也不知道將來哪位姑娘受得了。

陸清則起身,離開暖閣時又回頭多看了兩眼,才跨了出去。

寧倦跟條尾巴似的,陸清則上哪兒他就上哪兒,如影隨形地跟出來。

見倆人氣氛和諧的樣子,長順欣慰地掏出小帕子擦了擦眼角。

小金碗和大宅子保住了!

陸清則覷見長順的樣子,有一絲好笑。

最操心他倆關系如何的,好像就是長順了吧。

仔細想想,似乎是從江右一行後,他和寧倦就時常鬧矛盾,也難怪長順總是心驚膽戰的,一副生怕他倆會打起來的樣子。

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寧倦在撩火,也不知是到了叛逆期,還是單純的氣性大。

亦或者是因為……其他。

陸清則下意識地不願再深思,鉆到南書房裏,借了紙筆,邊在腦中回想今日在吏部看過的文書裏錯綜復雜的關系,邊慢慢寫了份名單,遞交給寧倦:“我只看了兩年的京察記錄,就發現了這些人的調任升降皆有問題。”

聽起來輕描淡寫的,但兩年的京察記錄,涵蓋的文書壘起來能頂到屋頂去,要分析裏面龐雜的關系,看著不僅傷眼還傷腦。

寧倦安靜了一瞬,權力能捆住人,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將權力送到陸清則手上,最好是一個萬人之上的位置。

但他又不想陸清則勞心勞神。

等解決衛鶴榮之後,他不會讓陸清則再費神。

寧倦按下翻湧的心緒,掃視了一番那張名單,沉吟片刻:“鄭垚在提審張棟和魯威,這份名單或許能派上更好的用場。”

陸清則看他那副盤算著搞什麽幺蛾子的表情,頗有種孩子又長大了的感覺,笑著抄起杯茶想喝,直到這會兒才發現臉上的面具忘摘了。

往日都會黏糊糊湊過來給他把面具摘下來的寧倦卻一直沒動。

是發現他若有若無的在拉遠距離,不想有過多接觸嗎?

這孩子一向敏感。

陸清則長睫低蓋,摩挲著茶盞,最後還是沒解釋出口。

師生之間,保持這樣的距離最好,寧倦既然也開始和拉遠肢體距離了,想必也是想清楚了,不會再有什麽誤會。

像中秋夜那樣逾越過線的事,不能,也不會再發生了。

等待晚膳送上來的時候,倆人又討論了一番京城與漠北最近的局勢,心底都有了底。

等史大將軍回京之時,京城必然會再掀起一番波瀾。

在此之前,他們需要做的就是攪合攪合這潭死水。

陪著寧倦用完晚膳,看看時間,陸清則便準備告辭回府了。

寧倦忍了忍,用力咬住舌尖,在淡淡的血腥氣蔓延間,將挽留的話咬死話頭。

急什麽。

等真正大權得握那日,不僅大齊的江山,陸清則也會屬於他。

他嘗著那絲血腥氣,咽下了原本想說的話,笑容依舊未改,親自送陸清則往外走,歪頭問:“老師現在身居要職,不像從前深居簡出,身邊最好帶上幾個侍衛,不如帶上我撥去你府中的侍衛?”

這話也有道理,衛鶴榮目前處於被動地位,小皇帝已經成長起來了,他不可能和皇權硬碰硬,他手下那群衛黨又的確都是一身騷,一抓一個準。

現在陸清則和寧倦動不了他,但能不斷削弱他的羽翼,這樣的境況下,無論衛鶴榮還是衛黨其余人,都有可能會在被逼急了的情況下暗下殺手。

陸清則頷首:“放心,我會安排的。”

尤五人高馬大,太過明顯。

他想到了另一位更適合的,就是得看對方願不願意了。

回到陸府,陸清則將宮裏帶來的糕點遞給陳小刀:“林溪呢?”

陳小刀最愛吃乾清宮小廚房做的桂花糕了,每次陸清則都給他帶點回來,拿到桂花糕,陳小刀美滋滋地抱好:“在後院裏練功呢。”

陸清則乜他一眼:“你不是說要跟著林溪學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