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3/5頁)

忒可怕!

只有陸大人來了,才能讓陛下笑一笑,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那些言官能不能少啰嗦幾句?

他們真的很需要陸大人常駐內廷!

往日裏陸清則來乾清宮,要麽在南書房裏和寧倦見面,要麽在暖閣裏,今日卻沒往這兩處去,也沒見到寧倦的身影。

長順帶著陸清則來到緊靠著寧倦寢殿的暖閣門前,笑道:“陸大人自個兒進去吧,咱家就不跟進去了。”

這是在做什麽,神神秘秘的。

陸清則狐疑地看了眼長順,也沒有多問,推門而入。

見到裏面的景象,陸清則不免怔了怔。

檐角的風鈴被風吹動,發出泠泠的輕響。

房間西南角的一只黃釉瓷花瓶缺了只耳朵,布滿了細密的紋路,顯然是被摔碎後重新粘起來的。

黃花梨木桌案上有個小蘭石圖硯屏。

房間內的景象與他腦中模糊的印象有了些微的重合。

中秋那夜,他與寧倦說過的話也在心底重新湧現:

“我的房間在西廂房,陽光很好。”

“外面的檐角掛著只風鈴。”

“房間西南角有一只花瓶,被我不小心摔碎後……大伯幫我粘起來的。”

……

原來那日寧倦不是隨意問問。

他把他所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記在了心裏,然後費心派人將那幅模糊的圖景,還原成了這個房間,即使因時代的不同,許多東西其實與他曾經所熟悉的相去甚遠,但乍一眼望去,也讓陸清則有些恍惚。

他的情緒向來平淡,鮮少能感受到什麽過於激烈的東西,此刻胸口卻仿佛流竄著某種暖流,一下下叩擊著淡漠的心口。

身後傳來輕悄悄的熟悉腳步聲,定在三步以外,就沒再接近了。

陸清則輕輕吸了口氣,扭過頭。

身後的少年天子沉默站立著,一身玄色常服,身高腿長,氣勢尊華,望過來的眼神卻直勾勾的,像只在討人歡心、還小心翼翼的小狗。

陸清則一下就笑了:“陛下這是不生氣了?”

寧倦原本還有些局促,聽到這一聲,不滿地擰起眉:“我何時生氣過了?”

陸清則心道,行行行,你沒生氣。

敢情昨日甩袖離開,把自個兒關屋裏不肯出來的不是你啊。

但是身處這間屋子裏,這話在喉間滾了滾,還是沒說出來。

原本準備好的興師問罪也給按下了。

陸清則伸手摸了摸身邊那只被砸碎了、又被勉強粘上的黃釉瓷花瓶,忽然感覺有點眼熟,仔細看了看,無奈道:“這不是你寢殿裏那只嗎?價值連城的花瓶,你倒是好,說砸就砸了。”

寧倦凝視著他:“老師想要什麽,我都會竭盡全力給你。”

京城已經入秋,天色由炎轉涼,快入夜了,風有些大,風鈴在檐角被吹得叮鈴響。

陸清則靜默了一下,示意寧倦一起坐下來,開口道:“我翻閱了吏部今年與三年前的京察文書,發現了一些問題,部分官員的升調情況頗有異常,是清洗一番吏部內部的機會。”

開口就是公事,對方才的那句話避而不答。

意料之中。

陸清則現在只想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無論有沒有明了他的心思。

但今日是來和好的,不是來跟陸清則吵架的。

寧倦胸口一片冰冷,狀似平靜地嗯了聲:“老師只管放手去做。”

陸清則隨意與寧倦說了說吏部的情況,旋即話鋒一轉:“史大將軍有回信了嗎?”

寧倦猜到了他會問這個,拍了拍手,守在外頭的長順便將一本奏折送了進來,恭恭敬敬地遞給寧倦,便又迅速溜了。

長順咽了口唾沫,總感覺陛下眼下像一座不斷積蓄著怒意的火山,待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就會噴薄而出,屆時……陸大人還能好好坐在那兒跟陛下說話嗎?

寧倦將長順拿來的折子遞給陸清則:“昨日漠北發來的急報。”

陸清則接過來一看。

急報上寫,史大將軍史容風帶兵追擊瓦剌時,身受暗傷,軍醫醫術有限,史容風言他已年老體衰,此番韃靼和瓦剌皆被擊退三千裏,邊境暫安,漠北風沙猛烈,他已多年未曾歸京,懇請陛下準允他暫且回京,修養一段時日。

一番陳詞懇懇切切,三言兩語波動人心弦,看著便讓人心酸唏噓。

陸清則看完,露出笑意:“史大將軍的文采居然這般不錯,看來他是暫時相信我發去的信了。”

他看信的時候,寧倦一如既往地在看著他。

陸清則沒有摘掉面具,只露出淡紅的唇瓣與線條精致的下頜線。

他指尖輕輕敲著桌面,忍耐住沒有伸手去摘:“史容風的確受了暗傷,身體大不如前。”

陸清則想想原著裏史大將軍在病痛折磨中辭世的結局,抿了抿唇:“等徐恕回來了,或許可以給大將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