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2/5頁)

那麽多文書,怎麽可能一早上加半個下午就看完了?

果然把文書調來,只是為了給他們施施壓?

也沒見陸清則提筆記錄什麽。

眾人揣摩著,逐漸從惴惴不安到安心。

陸清則閉了閉眼,在腦海裏整理了一番看過的東西,指尖點了點桌面,慢慢開口道:“負責整理文書的是誰?”

一個中年男子慢慢站了出來:“回大人,是下官。”

“我讓調來今年的考核文書,這裏面卻夾雜了盛元二年的文書,”沒有人來倒茶,陸清則淡定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吏部連文書管理都如此混亂,陛下恐怕會很失望。”

……

那就是個下馬威啊!

中年男子張了張口,不經意間撞上陸清則的目光,登時憋得說不出話。

坐在書案旁的青年十分瘦弱,看上去弱不禁風般。

但面具下的那雙眼,卻淺淺如冰河般,望來的目光裏凝凍著三分冷意。

他莫名頭皮一緊,在這樣的注視之下,狡辯的話到了嘴邊,突然就說不出來了。

這種事當然不可能說自己是故意的,但要說無意的,不就是承認了自己整理卷宗文書不力,導致文書存放混亂麽?!

陸清則垂下眼,又抿了口茶,慢悠悠起身,看也未再看那人一眼,繼續翻看起面前的文書。

整個吏部更靜了。

衛首輔兼任吏部尚書,但閣內事務更要緊,普通官員的升調,也都是下面人整理好了送過去給衛鶴榮過目,平日裏吏部話語權最大的,其實就是吏部侍郎。

到現在,他們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們所熟悉的上一任吏部侍郎張棟已經被錦衣衛帶走,吏部郎中魯威死罪已定,現在只要衛鶴榮不在,陸清則就是吏部最大的官。

這個渾身寫滿了文弱氣息的青年,並不像看起來那麽好欺負的。

陸清則在吏部官署裏待到了散值時,慢悠悠地翻完了自己想看的東西。

至少下面那群現在很聽話了,不敢隨便有什麽小動作。

離開官署的時候,陸清則還在心裏揣摩著,小崽子居然這麽坐得住,一整日都沒派人來催他進宮?

還是仍在生氣?

他漫不經心思索著,隨著人流往外走,眼前一暗,擡眸瞅了瞅,竟然遇到個老熟人。

程文昂是特地過來的,方才陸清則坐著車駕來時,他甚至找不到機會說話。

他盯著陸清則,一時也分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嫉恨多幾分,還是羨慕多幾分了,五味雜陳。

他在學堂裏從來的都是拔尖的,直到遇到了陸清則,分明是一同進京趕考的,他卻似乎一直在仰望。

看著陸清則高中狀元,耿直上諫,又死裏逃生,隨即被臨終前的先帝托孤,點為太傅,這些年低調默默,隨著新帝去往江右暗中賑災,回來後不久代行大權,如今又高升吏部侍郎,手握重權,聲名再次席卷京城。

最初還在臨安府時,還能與他勉強一爭,到京城後,似乎就被丟下得越來越遠了,無論如何都追趕不及。

這種他將人視若一生之敵,一直以來都想著怎麽超越人家,實際人家與他完全不在一條道上的感覺,當真是……

程文昂心情愈發復雜,頭一次沒有再陰陽怪氣,嘴唇動了動:“陸大人,恭喜你。”

陸清則還記得上次為了拖延修繕皇陵,等江右的信報,把程文昂折騰了一通的事,對他懷有一絲淡淡的愧疚,態度和善:“多謝,聽聞程大人調任鴻臚寺左少卿,前途可期,我也要向你道賀。”

程文昂惆悵不已,苦笑一聲:“怎麽比得上你。”

陸清則並不算討厭程文昂,語氣平和地開解他:“程大人,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幾十年,若是處處同他人比,否則豈不活得太累?不如多與自己比。”

話罷,視線余光裏就瞅到了長順的身影,他禮貌頷首:“先行告辭了,再會。”

程文昂眼睜睜看著陛下身前的紅人、旁人見了都要客氣三分的禦前大總管長順公公疾步走到陸清則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客氣地笑道:“陸大人現在可有時間進宮一趟?”

內心基本麻木了。

小皇帝這是準備與他和好了?

陸清則挑了下眉:“剛好我也有些事務要向陛下稟報,走吧。”

長順狐疑地回頭瞅瞅:“咱家好像又看見那個程文昂了,他是不是又來您面前作死了?”

“沒有,”陸清則擺擺手,“放心吧。”

就如陳小刀預言的,陸清則昨兒離開乾清宮時,還想著恐怕未來一段時間都不會再來的,結果隔天就被寧倦鏟回來了。

乾清宮的宮人和侍衛見到陸清則,頓時露出副如釋重負的得救神情。

陸大人終於又回來了!

陛下心情不好的時候,雖然不會隨意殺人,但那股沉甸甸的氣勢走哪兒哪兒沉默,誰也不敢喘氣,生怕呼吸重了點,少年天子的眸光就會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