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第2/4頁)

——諷刺極了。

生前負罪名,身後徒勞補。

唯留兩空空。

從久遠的回憶裏抽回神,寧倦接過侍衛遞來的香,跪到蒲團之上,給母親的衣冠冢上了三炷香。

徐恕跟在後頭,試探問:“陛下,我能上香嗎?”

寧倦沒說什麽,起身退開,讓母親見見她牽掛的師兄。

徐恕也不客氣,上前給師妹上香燒紙。

他遊歷在外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回湖州府,不過每至清明和忌日,都會在外為梁圓燒一把紙。

寧倦幽幽盯著徐恕的背影,想到他在外化名徐圓,母親生前又總是望著那支簪子發呆,扯了下嘴角。

若是從前不清楚,現在初嘗情滋味,也明白了。

母親是痛恨崇安帝的。

崇安帝不僅斷了她為醫者的前途,還斷了她和她心悅的師兄的緣分,折翼將她鎖在深宮裏,膩味厭倦後就不再搭理,在她被陷害時,為了防止皇後母家不滿,二話不說直接將她並著她的孩子打入冷宮。

憑什麽不能恨呢?

所以連帶著恨他也很正常。

在冷宮裏的最後那段時日,病得神志不清時,她時常喃喃,也無數次在夢裏夢到沒有那一次出診,沒有被崇安帝看上,在江南繼續行醫,滿心歡喜地嫁給徐恕。

崇安帝未曾對他這個兒子上過心,只在臨終病床前見過一面。

母親雖然愛他,但他厭惡他。

寧倦正有些出神,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在還未反應過來前,微冷的清幽梅香拂到了鼻端。

陸清則在馬車裏等得無聊,掀開簾子遠遠地看去,雖然只能隱約看到小皇帝的背影,卻能看出他是獨自一人站著的,看上去有些岑寂空寥。

於是想也沒想就過來了,反正也沒人敢攔他。

“果果,想什麽呢?”

熟悉的嗓音隨即到達耳邊。

寧倦陡然從那股莫名的冷寂情緒中抽了出來,轉頭時忍不住露出笑意,又趕緊板起臉:“老師,不是讓你在馬車上呆著嗎,怎麽過來了?”

陸清則戴著面具,只露出微紅濕潤的唇瓣,比之前看起來豐潤有氣色:“大老遠來一趟,也該給皇太後上炷香。”

說完,也沒搭理寧倦的小脾氣,接了香,也去拜了拜。

寧倦看著他的背影,後知後覺,陸清則大概是過來安慰他的。

不由露出絲笑來。

至少他還有老師一心一意對他。

也永遠不會離開他。

這場祭祀十分簡單,寧倦向來不喜人多,也不想有人來打擾梁家的祖墳,沒用上湖州知府準備的大排場。

禁軍和錦衣衛守在祖墳外,禁止閑雜人等進入。

湖州知府匆匆趕來,碰了個壁,得知陛下不喜歡熱鬧,又趕緊回到城外,減少了點閑雜人等——也就是去掉些來蹭站位的小官,保留了各家推出來的少女,夢想著萬一陛下進城時看上哪家姑娘,往後就結了皇親。

畢竟寧倦在江右所做之事已經傳開了,殺伐冷酷,利落果斷,手腕強硬。

如今誰還敢小瞧這傳說中的傀儡小皇帝?

衛鶴榮現在是勢大,但小皇帝也不是吃素的。

江右這場仗,皇帝陛下走得險,但贏了個滿貫。

等到這位陛下真正君臨天下那日,昔日怠慢得罪過他的,都會是什麽下場?

然而湖州知府左等右等,等到太陽都快下山了,也沒等到皇帝陛下的車隊進城。

他忍不住派了隨從去探了探。

派出去的人很快便回來了,滿頭霧水:“大人,沒看到有車隊來啊?”

“怎麽可能,陛下先前還在梁家祖墳那邊祭祀。”湖州知府擦著臉上的熱汗,揮揮手,“再去探。”

隨從只得再騎馬離開。

等到他再回來時,天色已然暗沉,天邊的落日幾乎被雲霞吞沒。

隨從急匆匆地趕回來,報道:“大人,陛下並未停駐,祭祀完後,便改道去了臨安府!”

湖州知府及身後一眾登時傻眼。

湖州知府在城門外幹等著的時候,陸清則坐在馬車裏,喝完隨行的人熬的藥。

他悄悄打著小算盤——等祭祀完後,寧倦怎麽說也要進湖州城休息一下,與湖州知府客套客套,再去看看梁家的舊址吧?

他就趁機編個像樣點的謊話,哄騙一番寧倦,獨自去臨安府一趟,見見原著主角。

反正湖州府距離臨安府也不是很遠,往返一趟來得及。

左右來都來了,不去見見主角段淩光怎麽行。

他心裏對這個主角始終懷有警惕,不論如何,最好別讓寧倦和段淩光對上。

只是喝完藥後,最近幾日趕路的疲勞也湧上來,隨著馬車輕微的催眠晃動,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天色已經黑了。

眼皮還沒睜開,陸清則就先察覺到,他並未躺在軟和的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