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3/4頁)

時間已經接近傍晚,從早上來到集安府後,陸清則連盞熱茶都沒來得及喝,見寧倦桌上有熱茶,不客氣地抄起來暖著手抿了口,擡擡眼:“如何?”

寧倦又看了一遍,點頭:“我覺得可行,這就把集安的代知府叫來。”

陸清則也沒多留,又回去繼續整備清點物資,離開的時候,還把茶杯給順走了。

他走路不緊不慢的,走了會兒,就遇到被叫去面聖的郁書榮,禮貌地沖他微微頷首。

郁書榮剛被放出牢,迎頭照面就是一堆繁雜的事務,除了知道陛下來了,還不清楚都有誰跟來,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誰,稀裏糊塗地跟著點了下頭,快步進了屋,行了一禮:“微臣見過陛下。”

寧倦平淡地“嗯”了聲,將陸清則的手稿遞過去:“看看。”

郁書榮忙雙手接過,仔細看起來,時不時嘖嘖一聲,感到驚奇,看完,雙眼發亮地擡起頭:“陛下,這份治水方案是誰寫的?寫得真是太好了!”

太過激動,也沒注意自己的口吻不怎麽敬重。

“朕的老師。”寧倦也沒計較,反而因為有人誇獎陸清則,嘴角無聲地勾了勾。

郁書榮猛地反應過來。

聽說先帝臨崩前,將少年狀元陸清則點給了新帝當老師,那位太傅曾被閹黨構陷,差點丟了命,後來又為了保護新帝,臉上受傷,自此出入都戴著一副銀面具,不再以真容示人。

身體孱弱,還戴著銀面具的青年。

可不就是方才他過來時,在路上遇到的那個人嗎!

天哪,他錯失了和陸清則交流的機會!

郁書榮相當扼腕,又看了一遍手稿,給予了肯定:“微臣以為,完全可以按照陸太傅的思路治水。”

“嗯,今日便安排下去,人不夠就來問朕要。”

寧倦覺得口渴,下意識伸手想拿茶盞,沒碰到,愣了一下,才想起茶盞已經被陸清則順走了,心裏啞然失笑。

郁書榮連聲應了是,帶著手稿轉身離開。

步子還沒跨出門檻,就聽到皇帝陛下涼涼的嗓音從身後幽幽地傳來:“這份治水方案,你自己謄抄一份,原稿給朕送回來,少一張都不行。”

啊?啊??啊???

郁書榮內心淩亂:“…………臣遵旨。”

稍微理清了點江右的局勢後,已經是深夜。

各種小麻煩依舊不勝枚舉,藏起來的災民不信任官府,即使聽說皇帝本人到了,他們也會懷疑是假的。

賑災的糧食與藥材都不夠,朝廷那邊雖事先安排好了,到底不能即刻趕到。

寧倦決定從隔壁富庶的江浙暫調,以解燃眉之急,但如何讓江浙那班子拱手送上賑災物資,也是個小問題。

潘敬民與衛鶴榮勾結的證據也未拿到,潘敬民行事猖狂,膽大妄為,這方面卻十分謹慎,他的一個正妻並十八房小妾以及八個孩子,竟然沒一個能提供有效線索,大概是被衛鶴榮敲打過,知道要好好藏起來。

以及當前最迫切的,治水方案有了,治疫的方子卻依舊無所獲……

寧倦在書房裏翻了會兒文書,邊看邊思考著每個問題,直到燈花“啪”地閃了一下,才恍惚想起,一慢三快的打更聲似乎響過多時,現在大概離五更天不遠了。

從江浙趕路來江右的這段時日,披星戴月的,本來就沒休息好,幾乎沒怎麽合過眼,今日又一直處理事務到這時候,寧倦也不可避免地有點疲倦了。

他坐了會兒,忽然很想見見陸清則,心隨意動,起身走出書房。

暗衛靜默地提著燈籠跟上。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段,四周闃無人聲,一切都籠罩在冷寂的夜色裏,唯有燈籠朦朧淡黃的光,融雪般掃亮了一條前進的路。

一大批官員下了大牢,空出不少地方,他們暫住在集安府的官署裏,陸清則就住在一間客院裏,應該早就歇下了。

寧倦本來打算看一眼陸清則就回去,沒想到走進院子,就發現陸清則所在廂房裏的燭火還亮著。

他微微一愣,疑心是陸清則太累,睡著忘了吹滅燭火,示意暗衛不必跟進去,走過去輕輕敲了敲門。

陸清則剛翻完了幾卷卷宗,稍作洗漱,擦了擦身,穿上中衣準備躺下,又疲於起身去吹滅蠟燭,正在認真琢磨要不學習下武林高手,丟個東西把燭火滅了。

聽到聲響,他腦子一轉,就知道是誰,懶洋洋地靠在床邊,渾身從骨子酸累到精神,不想動彈:“進來吧,門沒閂。”

果然,門一推開,走進來的是寧倦。

少年帝王披著滿身清寒,盡管眼底有了一分淡淡青黑,俊美的臉容上也看不出一絲疲態,身板依舊筆挺如青松,天然的皇家教養儀態。

陸清則撐到現在,已經筋疲力竭,困得東倒西歪,心裏不由羨慕地感嘆了聲“年輕真好啊”,打了個小小的呵欠:“這麽晚了,不去休息,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