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陸清則回想了下原文的劇情,心裏隱隱有了個主意。

需要用到一個關鍵人物,只是眼下時機還不成熟,不好找機會接近對方,還得再等等。

還是先把眼前的小皇帝收拾妥帖了再說。

陸清則講課講得認真,寧倦聽得更認真,漆黑的眼中隱隱亮著光。

他的母妃靜嬪出生醫藥世家,崇安帝微服下江南時水土不服,上吐下瀉,跟隨的太醫竟也跟著倒下,隨行的人匆匆去將她請了來,少女氣質宛然,相貌甚佳,崇安帝一眼相中,將她帶入了宮,一時頗有榮寵。

建安十五年,皇後落了胎,證據指向是靜嬪下的藥,雖然證據不確鑿,但此時崇安帝也膩了,不僅將靜嬪和寧倦打入冷宮,連靜嬪遠在江南的母家也受了牽連。

冷宮的日子不好過,更何況得罪了皇後,慣來踩低捧高的宮人在皇後的授意下,三天兩頭來打砸挑事,本來就體弱的母親在他五歲那年就去世了。

靜嬪去後,寧倦的處境更艱難。

餓得發狠了,他甚至跟惡狗搶過食。

在崇安帝徹底沉迷修仙,全然忘記自己還有這麽個兒子的時候,眼冒金星的寧倦在磨著石頭,盤算著把那條狗宰了做晚餐。

但餓肚子還是最輕的,皇後每每想起自己還沒出世的孩子,就會派人來折磨寧倦一頓,好幾次死裏逃生。

好在皇後郁郁而終,比崇安帝還死得早。

寧倦識的字、背的書,都是靜嬪把著他的手,用樹枝在泥地上一筆一劃寫的,今天陸清則檢查功課,他是第一次握筆。

所以字當然不好看。

但對著陸清則,寧倦並沒有解釋什麽。

原著裏沒寫太細,只一筆帶過小皇帝的童年過得很慘,具體怎麽慘的,陸清則也的確不知道。

堂堂皇子,再慘也不至於淪落到跟狗搶食吧?

這是他翻過那一頁時浮過的念頭。

早上的課業在陸清則又一次忍不住的咳嗽聲裏結束。

寧倦非常冷漠地看著陸清則肺都快咳出來的模樣,甚至往後避了避。

陸清則余光中看到這一幕,差點氣笑了。

這孩子缺德啊,不給他順順氣,還遭瘟似的躲。

非得把這小王八蛋調教成個尊師重道的三好學生不可。

咳完了陸清則差不多也沒氣了,虛弱地擺擺手:“也到午膳時間了,陛下先吃飯吧。”

瘦巴巴的,一看就營養不良,得按時好好吃飯。

午膳送上來,陸清則掃了眼南書房,除了長順,居然也沒人主動進來伺候,看得出宮人們確實不怎麽把小皇帝放心上。

不過寧倦也不在意,他厭惡被人圍著。

陸清則沒什麽胃口,往椅背後一靠,閉眼休息。

寧倦忍不住問:“你不吃嗎?”

陸清則淺擰著眉頭,指了指自己的嘴,嗓音低而壓:“咽不下去。”

本就咳得嗓子疼,講課時針紮似的,停下來後,更是疼得吞咽一下都痛苦。

寧倦不由自主地順著陸清則指的方向看去,淺淡的唇色因為劇烈的咳嗽泛著薄紅,和那張浮著淺淺冷汗的病氣容顏反差極大,所以也尤為顯眼。

即使是一副病容,這人的容顏依舊極盛,掩不住的神清骨秀。

他猛地回神,驚覺自己方才竟然在盯著陸清則的臉。

一個大男人,怎麽能長成這樣?

寧倦抿了抿唇,掃了眼長順:“叫小廚房煮碗大棗銀耳粥來。”

陸清則眉梢略微一挑。

小崽子的良心終於知道痛了?

寧倦卻沒看他,小臉發著沉:“陸大人得空還是找張面具遮遮臉吧。”

陸清則找到帕子擦了擦額心的汗,順便納悶地摸了把臉。

臉怎麽了?

病歪歪的礙著這小祖宗眼了?

一天的課下來,陸清則幾乎失聲了,也沒贏得小皇帝多少的信任。

寧倦就像只一直炸著毛的警惕幼獸,對一切都帶著提防,時不時還會露出小小的獠牙,意圖把接近自己的人嚇跑。

這麽小的孩子,若是在現代,還是瘋玩的年紀呢。

陸清則暗暗搖頭,給寧倦布置了功課,又把沒講完的《帝鑒圖說》留了下來。

寧倦的臉上這才終於露出了一個帶有幾分孩子氣的真實笑容。

小孩兒生得好看,笑起來就顯得尤其甜,跟一勺金黃濃稠的蜂蜜似的,可惜這笑意就像一捧雪,轉瞬就化了,快得像陸清則眼花了。

他笑了笑:“明日臣也會準時進宮講學,陛下別忘了完成課業。”

小皇帝也沒要送他的意思,昂著小腦袋略微一點:“下去吧。”

陸清則沒麻煩長順帶路,獨自離開了乾清宮。

走至半途,忽然被一隊侍衛攔住了,語氣還算客氣:“陸大人留步,請隨我們來。”

宮裏遭受大清洗時死傷無數,親軍都指揮使司彼時認閹黨叫幹爹,清君側後,宮內就換成了五軍營的京衛與錦衣衛一同巡守,而五軍營指揮使與衛鶴榮素來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