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3/4頁)

“風也有形態。”嚴蘇遇一邊說道,一邊拋出一張紙巾,被一陣不輕不重的西風掃過,一瞬間纖柔疊起,又飄然落地,他說,“看見了嗎?現在是這樣的。”

秦見月那時看著他扔紙,有那麽一瞬間,她想起了程榆禮。

秦見月不喜歡單眼皮的男人,所以在她的審美裏,嚴蘇遇不算帥哥。

他們的長相千差萬別,但骨子裏有那樣一點東西是共通的。

只不過嚴蘇遇有遊刃有余的經商經驗,生意人,他的瀟灑氣性能把笑臉逢迎演變得不那麽討人厭。他的輕柔是對任何人。

程榆禮在第一眼看上去,只有如孤鶴般的高雅,加上他本性裏的淡漠隨性,即便在笑,也常常顯得拒人於千裏之外。

如果說嚴蘇遇是鶯歌燕舞花園裏的春風,程榆禮就是天寒地凍薄冰上的日光。

都是暖,又不盡相同。

觀風園人流量不大不小,常來常往都是些清新脫俗的雅客,走過通往臥室的亭台樓閣,能夠看到底下水流汨汨,和漂浮在水面表層的藻荇。

秋季微涼,秦見月收緊了大衣,心情頗好地哼起了曲子。

她選擇在平城戲校進修的原因還有一個,在招生廣告上看到了她很向往的師資團隊,雖然是昆曲和黃梅戲的老師,但總體來說戲曲都是一脈相承。京劇有京劇的磅礴,昆曲有昆曲的柔婉細膩。不喜歡昆曲的人總說,看慣了將相王侯、男歡女愛,覺得這些調調沒意思。然而能世世代代這樣唱下來,一定是上乘佳作,是耐聽的。戲曲也是靠這樣的內在形式支撐著,才多給它添一份人文的美。

情情愛愛也是重要的。

胡思亂想著,就邁進客棧的大廳。

秦見月見四下沒人,她去身高體重計上稱了一下。

“秦老師回來啦!”嚷嚷的人是在等著她講課的嚴曉蝶,她正趴在客棧大廳的前台做功課,探出一只腦袋來看秦見月。

沒有想到,這機器會自動出聲,機械的女聲傳出來:

身高162.5cm

體重47.5kg

“好瘦。”嚴蘇遇捧著一杯茶,倚在櫃前看著她笑。

秦見月羞恥地捂住顯示屏:“不要看啦。”

他很抱歉說:“不好意思,聽到了聲音。”

“我已經長胖很多了,真的瘦嗎?”

“我說真的,很勻稱。你離婚前應該沒有現在漂亮。”禮尚往來,見月和他提過自己的一些事,嚴蘇遇還真是一個坦率的人。說得秦見月神色變得幾許微妙。

她轉移話題說:“對了嚴老師,我忘記跟你說了,我那個房間的燈壞掉了,你要不要請人來修一下?”

“燈?”嚴蘇遇略一挑眉,說,“你帶我去看一下吧。”

“好。”

年久失修的是一盞吊燈,復古的灰白色燈罩,被嚴蘇遇擡手輕松卸下。看來也是個修理能手,秦見月不由唇角輕勾,看著男人寬闊的肩與平直的背,笑意又在看似靜止的時間裏慢慢變酸。

“你坐一下吧,站在這裏看著我有壓力。”

秦見月失笑,而後聽話地坐到一旁去,百無聊賴地玩了會兒手機。

很快,新的燈泡被擰上,還沒有亮起,室內一片漆黑,嚴蘇遇忽的笑了聲:“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秦見月愣了愣,也跟著笑了:“說到點子上了。”

這通電的活兒確實是得用上數理化。

說是坐在一邊,為了不給他壓力,秦見月還是忍不住悄悄擡眼望去。看得片刻失神。

明明不像,可就這樣看著看著,變得挪不開眼。她現在不再去思念他,但一碰上有關他的細枝末節,又會引發一陣漫長的惆悵。

“在想什麽人?”嚴蘇遇走到一旁桌前去取安裝工具時,他點醒了在發愣的秦見月。

“沒……”她喃喃地說,低下頭。

同一時間,手機進來了一條電話。

她忽然覺得,刪掉備注這個操作簡直就是掩耳盜鈴,因為她早能將他的電話倒背如流。

是在那天夜裏,那個十月末的夜晚。南方大面積降溫,秦見月坐在單薄衣衫遮擋不住的入骨寒意裏,她接到了程榆禮的來電。

這個在她的生活裏變得遙遠生疏的名字,只要這樣輕描淡寫的在眼前一出現,就會撞進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為了拔除,傷筋動骨。

好久不聯系了,既然來電,勢必有事。

秦見月好整以暇地微笑著,盡力克制著心緒,輕聲道:“喂?”

電話那頭的男人卻沒有了往日從容與淡然,他的聲音是碎的,低沉破碎得不像程榆禮永遠那輕飄飄的聲線,如同從泥濘裏爬出一樣潮濕沉重:“秦見月,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麽離婚?”

新的燈泡在那一瞬間被旋好,啪嗒一聲開關重啟,秦見月下意識去看那奪目燈光,但被眩得眼球發脹,她緊急避開。這尖銳的光源照射讓她眼中慢慢爬起幾道紅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