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4頁)

說到這個男孩,女孩的語調揚了揚,憧憬裏伴有希望,但很快,這道希望又沉弱下去。

“我不敢說絕對是因為他,但一定有他的原因在裏面,因為這份喜歡被窺見,我遭到了從未經歷過的惡意。惡意的開始是言語,被人起綽號,被用下流到我不敢想象的字眼辱罵。這一件事讓我痛苦失眠,我本以為忍耐就好,忍耐是我最擅長的事……”

聲音在這裏哽了哽。

程榆禮斂著眸,坐在半明半昧的夕陽之中,黯然寧靜得像是睡著。

“可是我的忍耐等來的是更為惡劣的攻擊。他們會用東西砸我,甚至是在路上,眾目睽睽之下,扯我的頭發。而這一些,只是一點小小教訓,更為嚴重的是,我險些遭到淩.辱,如果不是有同學看到出手相助,我想我很有可能就被徹底地摧毀,可是那時,我只有十六歲。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麽樣傷天害理的事情,要受到這樣的懲罰,我只不過是……只不過是,喜歡上了一個人。”

再到這裏,說話的聲音帶著重重的鼻音。想必錄視頻的時候,她正淚流滿面。漫長的哽咽過後,女孩的聲音重新響起:“錄完這個視頻,我也會下定決心和我的青春作別,無論是好的,壞的,我都會下決心忘掉,開始我的新的生活。當然,他也永遠不會知道了。”

哢。

這段錄像在這裏斷掉,有幾分戛然而止的倉促。

鏡頭很轉換到下一個親歷者的自述。

程榆禮的指在鍵盤上懸了兩秒,有想拖回去重新看一遍的想法,但他也莫名在此刻喪失掉做出這樣一個小動作的勇氣。

程榆禮立刻聯系上程序寧,讓她發來投稿的郵箱。而經過查找,這個黑屏視頻的來源是一個新建立的郵箱。沒有任何痕跡。投稿日期,是他和見月離婚的前一天。

他癱坐在椅子上,腦子裏驀地閃過鐘楊說出口的那些字眼。

像是某種預兆,許多的真相已然在抽絲剝繭的浮現。

可是,是關於什麽的真相呢?他沒辦法去深入地揣測,揉一揉眉,疑心是多慮了。

一定是巧合。

程榆禮猜測,他最近可能是太疑神疑鬼了。看什麽都想到見月,看到航模,看到手表,看到一根掉落在地的長發。她已然無孔不入地滲透進他的生活,所以才會這樣風聲鶴唳。

一定是多慮了。

是夜,程榆禮又一次失眠,他破例讓咕嚕進了他的房間,抱著狗過好久才堪堪睡著。

……

第二天是個晴天,他感謝奶奶邀他去寺廟,程榆禮需要這樣一個契機來調整情緒。

沈凈繁這段時間在廟裏給程幹祈福,老太太心誠得很,程幹是一天比一天健碩。沈凈繁說給程幹上的香燒得很旺,菩薩也說了,這程家老爺子能長命百歲,程榆禮那會兒就站在大殿門口,似笑非笑看著她奶奶一絲不苟地擦著佛台的燼。他說:“爺爺不活到一百,我都不能洗刷冤屈了。”

沈凈繁折過身來,戳一下他:“你少說兩句,要不是你,你爺爺能遭這罪。”

程榆禮不反駁,攙著老太太往外面走。

“你這兩天又給你爺爺說什麽不該說的了?他聽到你名字就心煩。”

程榆禮微笑一下:“讓他心煩也是好事,比常管教我要好。”

沈凈繁都聽不下去:“嘖,怎麽說話呢。”

程榆禮說:“事實證明,多磨磨嘴皮子還是有用的。他現在完全不跟我提婚事了。”

沈凈繁聽了哈哈大笑,“你也真是會見縫插針。”

他也淡淡笑著。

病魔會把人折磨得柔軟一些,程幹現在會伸手去接程榆禮的水了。不過還是不願意和他說話,深深慪氣。

他和沈凈繁去吃芥末鴨掌。隔著一張方桌,看著對面老太太把這飯吃得噴香。程榆禮平靜看著,在想去年帶見月來這家店的時候。祖孫三人坐著,往昔光景,歷歷在目。也是奶奶在講,見月安靜地吃東西,她一向斯斯文文。

沈凈繁話是真多,說個沒完。程榆禮卻全程在走神,沒聽進幾句,等老太太說累了,騰出嘴去進食的半分鐘,他忍不住問了一句:“奶奶,你說人要怎麽樣化解執念?”

沈凈繁一眼猜到他心裏想什麽,不假思索說:“時間。”

程榆禮卻說:“如果說,時間對我來說是折磨呢。”

沈凈繁不以為意:“那就是還不夠久。”

程榆禮道行太淺,他怎麽能那麽強大的定力做這個世界的旁觀者呢?或許他活到奶奶這個歲數,就能看開許多事,可惜他現在還不能夠,看不開,走進死胡同。

再一次意識到,他高估了自己的療愈能力。

許久之後,程榆禮輕描淡寫地說:“可是時間只讓我認識到一件事,不是她不夠勇敢,是我不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