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程榆禮哄人有一套, 沒給她冷戰的機會。

秦見月明明被幾句甜言蜜語念得心裏樂開花,礙於面子,撅著的嘴巴也沒放下來。忸怩片刻, 在程榆禮的注視之下, 她看似無奈地輕道:“怎麽辦啊,我都快被你慣得無法無天了。”

程榆禮:“怎麽無法無天了?說來聽聽。”

她想了想:“都敢頂撞爺爺。”

他淡淡說:“這不是隨我麽, 我看到老爺子就想刺他兩句。”

“你膽子真大。”秦見月被逗笑:“那天爺爺說,你娶我進門不是把我當菩薩供著的。我當時在想, 他要是說, 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孫子。我早就走啦。”

程榆禮笑了, 懲罰似的拍她的後脊:“我出五千萬, 你給我回來!”

秦見月也笑著,掐著手指裝模作樣的:“這麽多呀, 那我得好好算算我能在你們程家訛多少錢。”

程榆禮抓住她的手,“要什麽不是依著你?還用得著想辦法訛我?”

他盯著她低垂的睫看了看, 淺淡的吻落在她薄薄的眼皮上:“想想明天上哪兒玩。”

秦見月說:“我明天和朋友出去玩呢,沒你的事兒。”

他說:“不帶我一起?”

秦見月嗔著:“都是小姑娘,你怎麽好意思的。”

程榆禮淺淺笑著看她一會兒。倏地埋首在她頸間, 傷心語氣, 慢吞吞道:“要寂寞了。”

秦見月摸摸他的臉, 假意安慰:“寂寞就寂寞吧, 死不了人。”

這話不能亂說。倒黴的是她自己。

肩膀被咬上一口。不疼, 只是癢。癢得她顫身。

細而長的指骨覆上她的頰, 程榆禮看她:“再說一遍?”

“……”

恰好, 媽媽急促的電話打來。秦見月如蒙大赦, 一邊接聽一邊掀好衣衫。

秦漪嚷嚷著:“什麽時候來把咕嚕咕嚕帶走啊!要死了哎喲喂在我床上蹦——哎喲哎喲你個祖宗欸。”

秦見月起身說:“我現在過去吧, 大過年的別說那個字呀。”

“咕嚕咕嚕”是秦漪給邊牧取的名字,因為摸它的時候狗的喉嚨裏會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掛斷電話,她問:“我們去接狗狗好不好?”

“可以。”程榆禮表示:“正好一家三口也要一起過個我們的年。”

秦見月嘴角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不知道是為他對狗狗的接受表示欣慰,還是為那一句“一家三口的年”。

開到蘭樓街夜已變深,雪也變深。紛紛揚揚,與大雪有關的記憶可以互通到童年。

胡同裏掛滿暗紅色的燈籠,謹防車子在窄路走不通暢,程榆禮將車停在路口,牽著見月往裏面走。兩人都穿黑色大衣,她微微仰頭看他,跟他說小時候在這裏堆雪人和鏟雪的舊事。程榆禮淺笑著聽,斂眸看地面。睫上掛上幾粒晶瑩雪珠。

他給秦漪帶了一些自己做的壽司,又擔心驚擾她休息,打了個招呼讓人早些休息,便牽著狗狗出來了。

往回走。

沿著來時的腳印。中間又多出一串狗狗的腳印。

咕嚕咕嚕吐著舌頭搖尾巴,身子比初來乍到時寬闊許多。

秦見月攥著它的狗繩,挽住程榆禮的胳膊。她仰面看著天上簌簌飄落的雪花,還有一盞被簡易固定在屋檐瓦片下面的白熾燈。

朦朧雪色讓人探不清眼前虛實,就連巷口都模糊得好似尚有一段遙遠腳程。秦見月忽的心生感嘆:“小時候很喜歡雪天。現在好像也是一樣。可惜明天就天晴了,好想留住這個冬天。”

一墻之隔,某家院落裏拉二胡的聲音傳來。吱吱呀呀,不成曲調。

程榆禮微微思忖,征詢她的意見:“有個辦法要不要試一試?”

秦見月不解:“嗯?”

他將狗繩拴在旁邊路燈之下。

秦見月的手被牽起,程榆禮說:“來跳支舞。”

她微愣:“現在嗎?”

他說:“你聽這個二胡的聲音,一點點規律。三節拍,華爾茲。”

秦見月還沒反應過來他是怎麽聽出來這個三拍音樂的,便一下被他摟住腰,轉了個小圈。她松松盤起的發因這個小幅度地轉動而散落。

在白與黑的空中劃出一道帶著蓮香的弧線。

秦見月愕然看他:“怎、怎麽跳?”

程榆禮笑問:“不會?”

他的鞋尖輕輕在雪上點了兩下,等候節拍。然後邁步往前,“擡左腳。”

秦見月著急忙慌擡腳後退。

“右腳。”

“……”

程榆禮的動作不快,帶著她耐心十足地教學。秦見月跟著他的走動和指揮逐漸熟悉了舞步的規律,再去找二胡旋律的節奏。

可是,哪有什麽節奏。全是憑他自己判斷抓取的。虧他也能從這古怪的伴奏裏找到支點。

秦見月便不再去聽,伴隨著程榆禮的動作,與他一起悠哉跳起了這支華爾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