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宴雲何立即起身,懷裏的行囊掉了下去,包袱散開後除了衣裳,還有幾封信件。

宋文彎腰去撿的時候,看見有些信封上面還有墨漬,再一擡頭,才發現宴雲何衣服下擺全是星星點點的墨水印。

“大人,這是你寫的?”宋文忍不住笑道。

宴雲何自己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寫的信,難道是醉酒的時候寫的?

但現在的他無心留意這種小事,正想匆匆出門又頓住腳步:“不行,現在去了可能會錯開,還是得在府裏等。”

“發生什麽事了?”宋文問道。

宴雲何攥緊了手裏的紙條:“虞欽擅自離開藥王谷。”

宋文驚道:“虞大人那樣的身體怎麽回京啊。”

宴雲何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有點氣虞欽,更多的是氣自己,若是早些回信,都不會叫虞欽這般胡來。

隱娘未必不知道虞欽去向,而信上的下落不明,更多是寫給他看的,因為他遲遲不回信。

“你還是去皇城司打探一下,能否查到虞欽的行蹤。”宴雲何不敢完全肯定對方是回了京城,還是得確定以後才能放心。

宋文:“大人,你該不會要出府吧,陛下說了讓你閉門思過。”

宴雲何皺眉:“快去。”

等宋文一走,宴雲何聞著自己一身的宿醉酒氣,便喊人燒水沐浴。

胸口上的傷已經結痂,愈合的時候最是難看,以往宴雲何覺得受點傷無所謂,現在又覺得傷得太多,還是有礙觀瞻。

好不容易打理好自己,宴雲何又令仆役點些熏香,驅散酒氣,再換套寢具。

披著濕發,宴雲何身著中衣,第一時間去查看了藏在暗櫃的信件,確認自己醉酒時沒有弄臟這些信,這才松了口氣。

冥冥中生出一種預感,虞欽來找他了,他們即將會見面。

只分別沒幾日,卻沒由來生出一種近鄉情怯。

宴雲何收起那些信,在仆役給他遞上外衣時,叫人去換了一件紅色錦袍。

仆役詫異地望了他一眼,這種華貴的料子,通常只在出門會客時才用,宴雲何平日在家中無事,總是穿得很隨意。

今日這是怎麽了,難道有重要客人要來?

宴雲何將自己酒後寫的信一一拆開,很快就被上面過於直白的言語給臊得耳朵通紅。

他在信裏胡言亂語,顛三倒四地說著想念。

這種信絕不能讓虞欽瞧見,太丟人了。

正想著怎麽處理這封信,就聽到推門的動靜,宴雲何擡手吩咐道:“把手爐拿過來。”

不多時,手爐便放到了宴雲何手中。

他打開蓋子,正想把信紙塞進去燒個幹凈,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

宴雲何心頭一跳,倏地轉過臉,順著握住自己手腕的蒼白指節,望到來人臉上。

來人風塵仆仆,身上的裘衣甚至有未幹的霜雪。

虞欽臉頰被凍得有些泛紅,嘴唇也沒什麽血色,目光卻認真地望著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似乎在觀察分別以後,宴雲何過得如何。

宴雲何動了動手,還未說話,虞欽目光便落在那信紙上。

不等虞欽出聲,宴雲何便急著解釋道:“並非你寫給我的那些!”

虞欽怔了怔:“這是你的回信嗎?”

說著,他目光便黯淡不少,瞧著有些難過。

這確實是回信,但要燒的理由不是虞欽想的那樣。不過宴雲何也沒傻到真將信交出去。

隱娘的消息前腳才傳到此處,虞欽後腳就到了,說明虞欽一早就離了藥王谷,隱娘為他隱瞞了幾日,才將消息傳回來,這兩人合起夥來耍他呢。

宴雲何道:“不是。”

他把手爐放到一邊:“你回京城做什麽,在東平城傷得這麽重?這才休息了幾日你就敢從藥王谷趕回京城,不要命了嗎?”

說著說著,宴雲何便有些失控,只覺得血液直沖腦門,又強迫自己冷靜。

“兩旬七時三刻。”虞欽說。

宴雲何沒反應過來:“什麽?”

“你將我送去藥王谷的時間。”虞欽低聲道:“我們分別了二十日又七個時辰三刻鐘,所以我休息得夠久了。”

宴雲何掙了掙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松手。”

虞欽才意識到自己仍攥著宴雲何的手腕,他視線不住地往宴雲何手上看,瞧著沒信宴雲何的說辭,已然認定了那就是宴雲何寫給他的回信。

宴雲何將信塞進了自己袖口中,阻斷了虞欽戀戀不舍的目光。

“我叫大夫過來給你檢查一下。”

虞欽忙道:“不必了,我無礙。”

然而宴雲何直接越過他叫來仆役,吩咐人將小周大夫請來後,他回身道:“小周大夫是周大夫的孫子,醫術不錯,也信得過。”

虞欽似乎不知道該怎麽應付現在的宴雲何,看著不像在生氣的,除卻剛開始質問他的語氣有些沖,現在冷靜的模樣,倒讓人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