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宋文很快就收到了隱娘的回信,但與他想象中的不同,內容簡單直白,她要宋文幫忙向宴雲何套話,再把內容詳細地記錄下來,發還給她。

一般來說,這種類似於奸細的事情,宋文是不願意做的。

但隱娘所求皆是為了虞欽,大人跟虞欽有了心結,雖然不回信,但整日也不見開懷。

他身為長隨,又與宴雲何有著自幼一同長大的情誼,不管是官場還是情場上,需要他幫忙的時候,自然義不容辭。

因為東平的緣故,永安侯府如今門可羅雀,宴雲何整日在府中不是看書便是沙盤演練,好在身上的傷倒是因此在慢慢恢復。

宋文每日送湯藥過去,宴雲何都極痛快地一飲而盡,似乎自己也嫌這傷勢麻煩,影響行動,終於肯好好治療。

“大人,你真的不給藥王谷那邊回信嗎?”宋文收了湯藥的碗,試探性地問道。

宴雲何正在復盤經典戰役,頭也不擡道:“怎麽了?”

宋文:“沒有啊,就是那邊一直來信,大人你從來不回,也有些於理不合。而且我都聽隱姑娘說了,虞大人不是故意受傷的,那是簡九這個卑鄙小人暗算了他,才傷得這麽重的。”

宴雲何握住手裏代表著士兵的木牌,將它放在了城外:“簡九的屍體在院子裏,他死的時候,他的那些親信剛好到世子府外,尚未完全包圍府邸。如果虞欽在殺了簡九後立即撤退,就不會有事。”

城裏的將軍木牌,被宴雲何用手一推,便立即倒下:“他是追著佑延璟進的暗道,甚至不顧自己身上已經中了暗器,結果被熟悉機關的佑延璟暗算,這才傷上加傷,失血過多,暈在暗道裏。”

宋文不知道這其中竟有這般內情:“難怪大人你這麽生氣,虞大人竟然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宴雲何將兵書徹底擱下,已經失去了擺弄沙盤的興趣:“我沒生氣。”

宋文不知道怎麽接話,要是沒有生氣,為什麽藥王谷那邊來的書信,宴雲何卻從來不回呢?

這不就是在鬧脾氣了嗎?

宴雲何擡眼,看到宋文滿臉不信,無奈道:“我真沒生氣,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回信。”

宋文有些意外,他和隱娘都覺得宴雲何將虞欽送走,選擇獨自回京,對藥王谷的來信視而不見,看著就像是在生氣。

雖然宋文沒有成家,但身邊的好兄弟在娶妻成家後,與妻子生氣時就會這般,不接受娘子的討好。

但沒多久兩個人就又會和好,小吵怡情,蜜裏調油。

但現在宴雲何說自己沒生氣,甚至是已經冷靜下來的模樣,卻讓宋文感覺事情好像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嚴重許多。

就像他那個成家的兄弟說的那般,想跟你吵那便是還想同你好,但若是連吵都不願吵了,說明兩人的緣分要到頭了。

雖然宋文一直覺得,宴雲何的良配不該是虞欽,但瞧著這兩人出了大問題,他反而有些慌了。

“大人,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啊?”宋文焦急道。

宴雲何:“先前冬狩那回,我不知內情,因此沒能阻止他。可是東平不一樣,我明知道有多危險,可是我還是同意讓他去。所以他才會受這麽重的傷,還險些死在我懷裏。”

他的聲音有種詭異的平靜,宋文聽著總覺得有哪些不對,但見宴雲何一幅魔怔的模樣,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所以我沒資格生他氣,這件事要是非得有一個需要被怪罪的人,那個人是我。”宴雲低聲道。

宋文:“不是啊大人,傷他的是簡九,是佑延璟,怎麽就得怪到你頭上了?”

宴雲何握緊了沙盤邊緣,用力到那處逐漸浮現裂縫:“若是一開始我就堅持將他送回藥王谷,什麽事都不會有,他說讓我信他,我信了。現在想想,我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宋文膽戰心驚地看著宴雲何掌下快要被握碎的桌子:“大人你現在先冷靜些!這事根本不該這麽去想。”

宴雲何驀然擡眼望向宋文,竟然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怎麽看怎麽詭異:“你看,你也沒辦法理解。你只會勸我不是我的錯,他也是,他每次都能保證再也不會,哄得我心軟的那瞬間,冬狩和東平的事情就會再次上演!”

宋文:“這只是巧合,現在不是都解決了嗎,天下太平,哪裏還會有這麽冒險的事情再讓他去做。”

宴雲何卻搖頭:“不是巧合,常人皆懂趨利避害,明哲保身。”

“可虞欽早已習慣將自己置身在最危險的境地,做什麽事都是不計代價,不顧後果。所以他才會明知自己受傷,而暗道會很危險的情況下,仍然選擇跟著佑延璟進去。”

宋文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甚至有些被宴雲何說服了。

宴雲何:“你以為他真的覺得自己錯了嗎,他不覺得自己有錯,要是有下一次遇上這樣的事情,他依然會這麽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