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仙魔大戰已有月余,自龍魄被魔氣一擊破裂後,寒洮除了不能維持人形,就連識海都沉入無盡的黑暗中。

可即便這樣,他的意識卻偏偏無比清醒。

他看見了自己在魔群退去後從高空墜落,也聽見了落地後四周的驚呼聲。

過往如同走馬觀花般在腦海中呼嘯而過,昔日裏熱鬧威嚴的城主府從此蕭條冷清。不僅如此,龍族從雲寒城退回虛妄之海,為的就是保存剩余力量。

而他,就會在今日祭祀之歌沒有起作用的情況下被放棄,只留下幾個仆從,以及護衛寒正之。他也知道,明日仙宗就會到臨,成為雲寒城新主。

龍族以強為尊,一個逆鱗受損,龍魄破裂得連人形都無法維持的人是無法渡過虛妄之海的風暴進入龍族祖地的。

他被放棄得理所當然,直到寒正之為了護著他,在無龍族的幫助下被仙宗弟子合力捉住,在馴服其為坐騎不成後,竟然對他下了殺手,對其剝皮抽筋,煉成各類法寶,把他一身血肉筋骨用得幹幹凈凈。

這是他無法醒來一年後的事情,意識的清醒和身體的難堪令他痛苦,修為盡毀只能在他人的白眼中纏綿病榻。在他感應到龍族祖地徹底關閉的那日,他選擇神魂墮入魔道,這才高站於仇人之上,成為天地間最強的墮神。

意識最後停留在他被各族圍攻,天崩地裂之際,一道白光在天地間炸開,時間仿佛在一瞬間停止,等他醒來時感受到身下的粘膩感,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回到了當初。

他看見寒正之面色愁苦地站在床榻前抱怨:“也不知道祭司是如何想的,竟然說傅家有一男子可與您沖喜助您醒來。”

“當真是可笑!別說進城主府,知道情況的恐怕連問心石都跨不過!”

“什麽天才傅山清?城主才不會稀罕!”

“可祭司信誓旦旦說今晚乃圓月之夜,明日仙宗便會到達,若城主再無醒來的痕跡,他們就要回虛妄之海的祖地、”

“他們竟然都信了敖玉書的那套保留實力之說,我看城主這次的為難定與那小子有關系!可惜我沒有證據!”

“當真是可恨!”

寒洮默默地聽著他的憤怒,在確定自己竟然回到當初的震驚之後,他說的那些話早已對自己起不了半點波瀾。

一切都會如他記憶中那般發展,傅家不會送傅山清過來的,只有一枚肌腐丹和許多的靈藥來聊表歉意。

而寒正之在與祭司大吵一架後又去傅家大鬧一場,直接把傅守德打傷,自從與傅家結下愁怨,後來傅山清進入仙宗,寒正之死於仙宗之手又怎能與此無關。

寒洮清晰地知道這一切的發展,在寒正之嘀咕許多走後就已經在計劃著事情。

他不信什麽沖喜,根據之前的記憶,他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有人在挑起他跟傅家的矛盾以及借此來羞辱他罷了。

至於祭司等人知不知道,他也不在意。就算不知道為何重來一世,他也只以為這一切不過是重復上輩子的路,只想提前入魔,好報仇雪恨。

圓月過去,當破裂的龍魄吸收月華,導致內裏龍息紊亂之際,就是他入魔之時。

寒洮安靜地躺著,龍尾以及身體裏的疼痛已經引不起他一點關注,他靜靜地聽著獸燭燃燒的細微聲。清醒的意識如常被困在身體內,心中波瀾不驚,平靜地等待著既定的命運。

隨著天色暗下,他聽到了寒正之在門外說話的聲音,接著是門被推開的聲音。

有人走了進來,腳步聲很輕,不是寒正之。

是誰?

今晚,在唯一的護衛去傅家大鬧之後,該無人進來才是。

難道是自己的記憶除了差錯?

來人腳步聲輕巧,體內想必是沒有修習靈力。

那腳步聲在屋內外室停留了一會,接著朝裏面走來。

厚重的幔帳被人掀開,寒洮先是聽到來人倒退兩步的腳步聲,隨後是一陣抽氣聲。

他說,好香啊..

接著,一道如青竹挺拔的清瘦身影撞入他的識海中,來人紅服烏發,一雙眼睛燦如星辰,他站在掀開的幔帳前,厚重的色彩倒無法奪走他半分顏色。

宛如一筆清雅至極的山水畫憑空出現,帶著遠山的遼闊飄逸而來。

燭火跳躍,那點點跳起的燭光沒入他的眼眸,最後在他眼中變成漫天的星辰。

他穿著喜服..

寒洮意識到這一點後,疼痛無比的識海靜了一瞬。

他的神識能看清來人,自然也能看見他的動作。

但這一切,都不及身上的觸感來得真實。

他掀開了自己的被褥,那一瞬間,寒洮生出一種羞憤欲死的念頭。

不要看..他的龍尾現在很醜..

可傅明煦當然聽不見他心裏的祈禱,掀開被褥的速度很快,他想要遮掩的龍尾一下子就暴露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