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第2/3頁)

朝廷裏不知還有多少不怕死的逆臣,假如他們聯合起來對抗皇帝,他該如何應對?

陳維遠甚至不敢讓蕭其臻在東宮久留,讓人替他包紮好傷口便派車送回家去。

蕭其臻忍住傷痛,命車夫直接去柳家。

聽說他來了,柳家男人們一齊出迎,看到他頭包紗布,滿身血汙的模樣都莫名驚恐。

蕭其臻敷衍幾句,請求柳邦彥:“我想見一見令愛,跟她說幾句話,還請去非公通融。”

柳邦彥猜他是去聖駕前為女兒請命才搞成這樣的,骨顫背寒地婉拒:“小女命薄,此生無緣與大人相攜,請大人安分隨命,莫再強求了。”

蕭其臻含淚道:“蕭某無能,害苦令愛,縱然緣盡,仍想當面直陳肺腑,求您成全。”

柳邦彥猶豫不決,柳竹秋已聞訊趕來,旁若無人地靠近蕭其臻關問:“蕭大人,你怎麽受傷了?嚴重嗎?”

蕭其臻愧痛地望著她,當眾失態流淚。

柳竹秋果斷跟柳邦彥打招呼:“爹,我要和蕭大人話別,請你們勿來打擾。”

說完請蕭其臻跟她去外書房。

柳堯範和柳堯哲頂著青黃不定的臉張望,擔心蕭其臻闖了禍,將連累柳家,勸父親盡快送客。

柳邦彥派人去宮裏通知柳堯章,然後無力道:“你妹妹的事我早已管不了了,隨他們去吧。”

柳竹秋讓蕭其臻坐下,命春梨拿來藥箱,重新替他檢查處理了傷口。

“大人傷勢不輕,接下來幾天得好生護理。”

受她關懷,蕭其臻越發羞愧痛心,哀聲道:“大小姐,都是蕭其臻害了你。”

柳竹秋就怕他這麽想。搖頭微笑:“這是我應有的劫數,從我對太子產生誤判,陷入情網那一刻起就注定會有這麽一天。不過你放心,我已找好出路,這點危難還困不住我。”

蕭其臻聽說她準備逃往韃靼,糾結片刻說:“我馬上辭了官,跟你一塊兒去。”

柳竹秋微微一驚,感念他的癡情,卻斷然拒絕。

“不行,你得留下。陛下病重,朝廷不日將有巨變,正需要你這樣清正剛毅的官員輔政,有你在百姓起碼多一份保障。”

“可是……”

蕭其臻焦急地想抓住她的手,胳膊擡到半空頓住,萎靡地低下頭。

柳竹秋毫不扭捏地主動伸出雙手握住他的手,在他驚訝擡頭時誠懇囑托:“蕭大人,救扶黎民百姓是我們共同的信念,我被迫離開,只好請你替我守好這份職責。套用古人的詩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日後即使相隔萬水千山,我依然會時刻記得你對我的情義,這份牽絆會比做夫妻更牢固。”

她遭受重創仍無怨無悔地堅守初衷,蕭其臻不忍再辜負她,哽咽憾恨:“小姐是人傑,這世道配不上你。”

柳竹秋笑道:“不管世道多壞,我也會積極入世,但求稍稍為受苦受難者減輕不幸。屈原投江,陶令避世,是想讓世人知道人間仍有清白正義之士,不是讓我們效仿的。”

受她曠達心胸感染,蕭其臻漸漸恢復理智,忍住悲惋回答她的提問。

聽說他是受太子逼迫撞桌自殘受傷的,柳竹秋責他沖動,又暗笑朱昀曦到底稚嫩,憑這點微末道行要統禦群臣等於癡人說夢,預感今後還能利用他的弱勢實現風水輪流轉。

“蕭大人你就當他是剛學捕食的猛獸,讓他長點教訓也行,但今後斷不可如此莽撞。死諫是臣子萬不得已的絕招,切記輕易動用。”

蕭其臻承認自己當時欠考慮,猶豫再三說:“太子說是太後決定讓你出家的,並非他慫恿。”

柳竹秋譏笑:“你信嗎?”

蕭其臻搖頭:“但他這麽說了,我想還是應該讓你知道。”

他的厚道深入骨髓,柳竹秋遺憾與這樣好的丈夫失之交臂,默默祝願他能找到可心的伴侶,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隔天是望日大朝會,柳竹秋也將於當天啟程。

柳邦彥見命數無法更改,前一天晚上召全家齊聚吃了最後一頓團圓飯。說好次日朝會結束便回來為她送行。

席間柳堯哲又對柳竹秋冷嘲熱諷,被柳邦彥狠狠潑了一臉酒水。

“你妹妹的成就是你這輩子都比不上的,你沒資格貶低她!”

柳堯範不滿老父護短說胡話,幫二弟埋怨他。柳邦彥激動叱罵,忍不住動手抽打二子,現場亂做一團。

柳竹秋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到父親公開袒護,雖不能抵消對他的怨念,也足以動容。好言勸住他,扶他去臥房歇氣。

柳邦彥擦幹老淚,抓緊機會問出之前不敢開口的關懷。

“你不會真的在那座尼庵待一輩子吧?有什麽打算嗎?”

柳竹秋淡定地看他一眼,收回視線。

“您還是多保重自個兒的身子吧,還有,對太太好點,以後分家最好讓她跟著三哥過,她在這個家受了太多委屈,不能再讓她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