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第2/3頁)

慶德帝笑道:“忠臣也分好幾類,有些人要相處久了才看得出他效忠的是你還是你手中的權力。”

區分這點很重要,至高無上的天子也渴望不離不棄的情義,否則被所謂的“忠臣”誘做傀儡,結局就是鐵打的皇位流水的皇帝。

朱昀曦感覺父親不太重視蔣少芬的生死,大膽請示:“父皇,關於萬裏春,您打算如何發落呢?”

他一開口慶德帝便算到他想幹什麽,淡然道:“此人並非大奸大惡之徒,但屢壞國法,最後還得明正典刑啊。”

“……眼下很多百姓在為她請命,若殺之恐傷民心。”

慶德帝微笑:“越是多的人替她求情,越不能法外開恩。我們得讓民心隨著朝廷走,若就此妥協,置律法綱紀於何地?再有甚者,往後激起更多人效尤,朕還如何統禦萬民?”

他放下手裏的奏折,招手讓朱昀曦去到身側,語重心長道:“皇兒寬仁博愛,但遇此情形便於心不忍,實非治國之念。坐在這個位置上,目光得寬泛長遠,不能靠單一的標準判斷善惡對錯。朕最愛唐人徐夤的《日月無情》一詩,詩雲:‘日月無情也有情,朝升夕沒照均平。雖催前代英雄死,還促後來賢聖生。’,皇兒用心體會,對將來執政大有裨益。”

皇帝說話時氣息漸促,胸口突然刺痛,嗓眼發癢,嘔出一口鮮血。

朱昀曦和近侍們都嚇壞了,忙扶住他。

慶德帝伸手想撐住桌沿,手指竟不受控制地蜷縮,久久無法展開,這可怖的症狀給他不祥的預感,也許大限將至了。

朱昀曦待皇帝病情穩定方告退返回東宮,進入寢殿陳維遠忙閉門進諫。

“殿下不可再替蔣媽求情,也莫向陛下誇獎柳大小姐了,她已功高震主,您再在陛下跟前表現出對她的信賴只會害了她。”

上個月李選侍產下一子,朱昀曦向慶德帝獻上柳竹秋“吉夢兆麟兒”的計策,受到皇帝采納。

李選侍獲封太子嬪,有“天命貴子”加持,地位得到極大躍升,竇嬪果有收斂,竇家人的小動作也少了許多。

之後柳竹秋又在皇陵救駕,使得自身在朝中的名望進一步攀升,人人都相信她將是下一任輔弼重臣。

一些見風使舵的人已開始賣力巴結,有識之士也在向她身邊聚攏,但以官場規則看,這提前展露的旺相實非好事。

帝王對臣子的重用和提防是相生的,如今慶德帝龍體抱恙,定會考慮身後事。

知子莫若父,他明白以朱昀曦目前的手腕制不住狡猾的臣下,尤其是溫霄寒這種深得信任,言出計從的功勛之臣,不加以約束,多半會令太阿倒持,威脅君權。

朱昀曦久受儲君教育,當然明白君臣間的禁忌,今天皇帝那番話已流露出對溫霄寒的忌憚,他是得小心保護彼此了。

當天柳竹秋收到太子的來信。

“聖意難違,藏巧於拙,暫時疏遠,以保萬全。”

她省悟朱昀曦的警示,現在非但救不了蔣媽,連她都受到皇帝猜疑,岌岌可危,不保持忠順,將有前功盡棄之虞。

萬民鄉案的調查歷時兩月,十月初蕭其臻等人回京赴命,查案期間他廢寢忘食整理了極詳實的卷宗,盡可能向人們展示出冤案的全貌。

刑部審核無誤,依律懲處涉案罪犯。

主犯柯遊已死,被追判欺君、枉法、殺害良民等多起重罪,滿門抄斬,妻女沒官。人們拍手稱慶,都說老天有眼,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萬民鄉冤案平反,朝廷繼續追究蔣少芬的強盜罪行。

十月初七再次升堂逼問她同黨下落,負責主審的刑部官員更明確提出:“忠勇伯與你交情深厚,可曾為你提供便利或指使你以萬裏春的身份行事?”

他敢明目張膽,必經皇帝授意。

慶德帝倒不是想要溫霄寒的命,如同牧民馴養野馬,會先在馬身上烙下記號,再套以轡策。

此人今後將獲兒子倚重,不抓點把柄在手裏怎麽行?

通過此案把他打成罪臣,貶到地方上去受些苦楚煎熬,等太子繼位後赦免啟用,他便永遠欠新皇一份情,也會由於難洗的汙點終身受人牽制,擅權欺主的可能性便大大降低了。

蔣少芬情知有人要害柳竹秋,她心願已了,今天上堂就是來等死刑判決的,怎容壞人拿她做文章,凜然道:“我假扮萬裏春的事旁人一概不知,大人或與忠勇伯有私怨,要害他請另想招數,何必在我這兒動歪腦筋?”

氣得主審官臉紅筋漲,連說幾個“大膽”,命人嚴刑逼供。

蔣少芬運功抵禦,尋常刑具效力大減,只造成輕微的皮肉傷,她冷笑諷刺:“我為雪冤才甘願就擒,豈可助你們再造冤案?要殺要剮判得利落些,再啰嗦我便不奉陪了。”

官員們以為她要強行出逃,忙命內外加強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