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第4/4頁)

“他本名石金威,原是我教教徒,因屢犯教規正面臨處罰。他記恨眾教友,又貪圖賞金,便跟柯遊接上頭,說萬民鄉住著一夥白蓮教教徒,鄉民都是信眾,打劫欽差的土匪也在其中。”

朝廷將白蓮教定義為反賊,一經發現不論皂白統統剿殺。又正值整頓流民期間,各地暴、亂頻發,出兵鎮壓乃是常態。

柯遊得了這條線索,自謂不僅能交差還可立一大功,至於天理良心那都是身外物,悍然出動荊州的五萬駐軍兵分幾路攻打萬民鄉。

這一去引得哀聲沖天幕,血光淩穹蒼,兩萬余平民在一天之內盡受屠戮。

或身首支離於刀刃下,或恐悚自絕於水井溪石間。更有弱女幼童被官兵驅趕至屋舍內封門焚燒,病夫老者被扔在道路上縱馬踐踏……

蔣少芬住在東寨,官兵來得較晚,她和父親蔣玉昆收到消息,帶著百來號鄉親出逃,不久大批官兵追來,蔣玉昆留下斷後,讓她帶隊逃命。

訣別時,她發誓要為父親報仇,蔣玉昆卻搖頭叮囑:“這種仇不是你一個女兒家報得了的,出去後找個好人嫁了,平平安安過完下半生,為父便知足了。”

“我爹當時還不清楚案情,但明白能發動這場大屠殺的勢力絕非一般,他不願我以卵擊石,只想讓我活下去。我領著鄉親們逃到洈水邊坐上木筏小船,等我撐船劃出數百丈,回頭再看,我們居住的寨子已燒成了火海。”

蔣媽敘述平淡,沒用任何修辭渲染,柳竹秋仍能想象到那幅生靈塗炭的地獄景象,急切追問:“那你們逃出來以後可曾遇到其他危險?”

蔣少芬眼神聚焦在她臉上,眼中多覆了一層淚光。

“我們順水漂流到半夜,我被飛矢射中後背,流了很多血,天亮時已快不行了。鄉親們將船靠岸,想帶我去求醫,走出不遠便被一路官兵包圍。那帶隊的官員是荊州通判。”

“我外公?!”

“正是,他也是奉命來剿匪的,我怕鄉親們遇害,跪地苦苦哀告,說萬民鄉從來沒有反賊土匪,大家都是老實本分的百姓,只我一人是本源教教徒,若他怕交不了差,可拿我的人頭去充數,但求放過其他人。”

柳竹秋已猜到外公的選擇,頓時淚水漫湧。

“外公他放你們走了?”

蔣少芬點著頭淚珠紛落:“趙大人見在場的有老有小,確實是尋常百姓,便明白官兵殺錯了人。問我認不認識一個叫石金威的,我這才知道是這畜生出賣了我們。趙大人沒再多說什麽,命士兵們讓道,叫我們快走。手下勸告他說私縱盜匪是死罪,他凜然道‘我寧可人頭落地也不能用老百姓的血來染這頂烏紗帽。’,見我傷勢太重,還命隨行的醫官替我療傷。之後我便暈了過去,又是他冒險收留我,待我傷情穩定便派人悄悄將我送去成都,寄養在你母親身邊。”

趙福清放鄉民逃生,隨後上書檢舉柯遊誣良為盜,屠殺無辜流民。

柯遊怕獲罪,將從萬民鄉洗劫來的金銀財寶盡數獻給當朝權貴,其中包括剛獲慶德帝寵信的唐振奇。

有了這些人做靠山,他便反誣趙福清私通悍匪,違抗軍令,縱放匪徒。

在奸宦們的運作下,壞人受賞,好人獲罪,趙福清被處極刑,妻兒也隨之慘死。正是長江空渺渺,難洗忠良冤。

作者有話說:

把老百姓當強盜屠殺去冒功的案子在古代經常出現,這裏的案子也是取材自明代一個真實案件,殺的是湖北山區的土著,後來當地一個年輕的女土著首領帶人殺了真正的強盜,但草菅人命的貪官卻安然無恙,寫這文之前看了很多明清時期的司法書籍,當時冤假錯案占絕對的大頭,封建社會的吏治腐敗和等級制度下漠視底層人命的殘酷可見一斑。感謝在2022-07-01 10:55:19~2022-07-03 09:25: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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