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第3/4頁)

柳竹秋覺得疑點增多了,但還不想貿然試探,且再觀察幾天。

陳良機吃了她給的藥,症狀果有緩解,他的病是被前面幾個大夫耽誤了,後來太醫院的院判開的方子是對症的,怕他年老體衰不敢下重手,用的都是溫和調理的方劑,因此見效慢,加之病症強烈,他受不住痛苦便胡思亂想,就更顯危重了。

現在靠秘藥減輕病痛,藥劑也在緩慢起效,兩三天後已大見好轉,飲食恢復,還能下床走動了。

柳竹秋放下心來,回頭收到另一樁喜訊:張體乾通過府試,獲得童生資格,日後可與官員同桌而食。

張選志歡天喜地,盡管孫子只中了童試,卻是憑真才實學考出來的,足令他們這個名聲上低人一等的宦官家庭揚眉吐氣。

在家大排宴席歡慶兩日,柳竹秋受邀出席,全程大獲吹捧,人人都誇她春風化雨,教學有方。

這些誇贊還都是由衷的,連“張阿瞞著”這樣的朽木都能雕出花來,這溫爵爺真是個全才。

張體乾想再接再厲參加六月的院試,一口氣拿下秀才功名。

柳竹秋十分支持,說要送他一些往年精選的《窗稿》做參考,回家去外書房翻找,無意中發現一本被火燒得殘損的《酉陽雜俎》。

搬家時她還看到過這本書,當時好好的,是何時燒壞的呢?

腦海裏突然出現不久前家裏發生的火災畫面,那晚的見聞迅速與對陳尚志的懷疑串聯起來,為存在數日的推理提供了明確依據。

這本書定是在火災時燒損的,火災發生時現場只裕哥和施二兩人。

施二不識字,不會碰這本書,那就只能是裕哥偷偷從書房拿去的。

他將油燈帶上床,是想躲在帳幔裏看書,這麽說他識字!他的傻真是裝出來的!

我就奇怪那天他幹嘛突然一反常態吵著要我出去,定是發現他三叔要為難蕭老夫人,搬我去當救兵。

一個孩子從七歲起就開始裝傻必是受大人教唆。

教唆者不可能是陳良機,也不會是那些虐待他的叔叔嬸嬸,最大的嫌疑人該是從小伺候他的保姆尤嬤嬤。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裕哥又為何要聽她擺布呢?

這些問題勾起柳竹秋無限好奇,決定著手試探。

當晚她讓人把陳尚志叫到內書房單獨說話,先笑眯眯問:“裕哥,今天你爺爺可好些了?”

陳尚志仰著頭四處亂看,聽她問了兩遍方說:“爺爺晚飯時喝了一碗粥,還帶我去花園裏找了蛐蛐。”

聽著是傻話,傳達的意思卻正應著提問。

柳竹秋走近問:“東廂房已修好了,施二說你不願回去住,就想住在外書房,這是為什麽呢?”

陳尚志茫然地看著她,似乎沒聽懂。

柳竹秋改話:“外書房住著舒服嗎?”

傻子點點頭。

“那兒的床很窄,怎麽會比原來的屋子舒服呢?你今天還是搬回東廂房去住好不好?”

“……我不要。”

“為什麽不要?”

“……不要就是不要,我不要不要!”

陳尚志扭動耍賴,十足傻子德性,通常他露出這種態度別人都會順著他。

柳竹秋笑哄:“好好,那你就繼續住在外書房吧。”

她轉身坐回椅子上,指著放在遠處案幾上的幾本書說:“你幫我把那本《楚辭》拿過來。”

陳尚志走到書堆前,望著那幾本書,遲遲沒下手。

柳竹秋悄悄靠近,笑道:“沒找到《楚辭》是嗎?我今天才知道原來裕哥識字啊。”

陳尚志的身體瞬間僵硬,這反應已算原形畢露。

柳竹秋乘勝追擊:“裕哥,你一直在裝傻對不對?”

仿佛點燃炸藥,陳尚志遽然仰頭大吼,雙手亂爪雙腳亂跳,鬼上身似的不停舞動。

柳竹秋知道他在裝瘋掩飾,忙出言安撫。

陳尚志絲毫不聽,逃命一般沖出去。

柳竹秋拔腿追趕,怕他出事,先高聲吼嚷叫奴仆們堵住大門。

陳尚志出不去,倉皇折返直奔後院,擺脫眾人圍追堵截,攀著屋墻邊的大樹跳墻去到隔壁自家院中。

柳竹秋不能跟著翻墻,只得出門繞街來到陳府。

陳家人聽說陳尚志回來了,忙四下尋找,老半天才在後花園的假山洞裏找到抱頭蹲縮的傻子。

“我不回伯爵府!不回去!”

陳尚志見了柳竹秋只往人後躲,哭鬧著逃避她,異常反應惹人猜疑。

柳竹秋還未查明陳尚志裝傻的原因,不能直接揭穿他,向陳良機解釋:“小犬剛才扮鬼嚇唬裕哥,想是嚇過頭了。”

小孩家開玩笑,陳良機不以為意,說:“那今晚先讓他住這兒,過一夜就好了。”

誰知陳尚志這回不止嚇破膽,腦子也更糊塗了,一連兩天躲在陳良機的臥房不肯見人。只要聽到溫霄寒的名字就哇哇大哭,活像見著吃人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