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第2/4頁)

陳良機大受打擊,萎靡了好幾年才重新參加科舉,一舉高中,白馬金鞍,可惜織女已嫁做他人婦,銀河萬裏遙,鵲橋無覓處了。

再過不久他也娶妻生子,回想往事只嘆情深緣淺,顧及蕭老夫人的名節,從沒向旁人透露此事。只因舊情難忘,有機會便默默幫襯她家。

柳竹秋聽了這故事,便明白這素以圓滑著稱的老頭兒之所以經常熱心關照蕭其臻,還不避嫌地替他疏通求情,都是為著“愛屋及烏”四字。

忍不住說:“蕭老夫人寡居多年,尊夫人也仙去已久,閣老既仍念舊情,何不正大光明去探望她呢?”

就算兩人礙於身份不能重續舊情,做做朋友也沒有妨害吧。

陳良機苦惱:“爵爺在取笑老朽嗎?她的兒子是顯宦之胄,老朽也身居閣部,即使已是鰥夫寡婦也得避嫌啊。本來老朽已做好終生不與之相見的準備,可這幾日病勢沉疴,估計壽元將盡,便巴望再見一面,好了卻一樁夙願。”

他暗使人送信央求蕭老夫人,不意女方亦還念舊,今日真的喬裝前來探病。

兩個人分別時還是紅顏綠鬢,再聚首均已皓發蒼顏,都悲慨百端,說不出話來,只面對面坐著各自垂淚半晌,後來蕭老夫人道了些讓他保重的話便匆匆去了。

柳竹秋納悶蕭老夫人為何會被陳三少帶人堵截,又指控她偷盜陳府財物。

陳良機雖是經她之口知曉這一情況,卻能洞悉原由。

他的兒子們盼望分家,見他近來病得不祥,都各自跑來套口風,或明或暗要求多分家產,又彼此提防,生怕老父厚此薄彼,讓自己做最短的那根小指頭。

陳老三許是聽說有陌生醫婆上門給老父診治,懷疑是其他兄弟找來轉移財物的,想來一手黃雀在後,才上演了這出鬧劇。

陳良機憤恨道:“老朽這輩子最失敗的就是沒有兒孫福,生了一堆孩子,唯一出息的早早死了,剩下的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孽障。不放心裕兒,就是擔心這孩子無依無靠會遭他們毒手。”

他掏盡肺腑,老淚流個不停。

柳竹秋安慰:“閣老保重身體要緊,蕭老夫人的事我定會守口如瓶,至於裕哥也請放心交給我,我會把他當親弟弟照護,保他此生無憂。”

陳良機感激涕零,又說:“爵爺將來若遇難處,管不了這孩子了,可找蕭其臻幫忙。老朽適才讓裕哥給蕭夫人行過禮,也說怕死後孤兒無依。蕭夫人雖只寬慰我放心,可看那意思是願意幫忙照拂裕兒的。”

一絲異樣的感覺驟然穿越柳竹秋的心房,問:“蕭老夫人來時,裕哥也在這裏?”

“是啊,那孩子傻是傻,但感覺很準,可能知道爺爺快不行了,這幾日都過來守著我,晚上趕他幾次才肯回貴府。”

柳竹秋那明察秋毫的腦子自動進入推理狀態,事情太離奇,匪夷所思到令她疑心是否是自己太敏感。

陳良機該交代都交代了,大聲喚陳尚志進來。

傻兒兔子般蹦跳著來到床前,捧著一束花草送給爺爺。

柳竹秋密切關注他的神態舉止,暫時看不出破綻。

陳良機讓孫兒乖乖站好,對他說:“忠勇伯要認你做弟弟,往後你就跟著他過,他會好好照顧你的。”

陳尚志點點頭:“忠勇伯是好人,我喜歡他。”

陳良機甚喜,柳竹秋聽了這話也會心一笑,但並未因此解除疑慮。

陳良機又叮囑傻孫:“爺爺前天交給你的匣子一定要藏好,等爺爺死了你就把它交給忠勇伯。”

陳尚志立刻驚慌:“爺爺為什麽要死?爺爺不能死,你死了我怎麽辦?我不要爺爺死!”

沒說兩句便放聲大哭,陳良機哄也哄不住。

柳竹秋拍著小傻子的背哄慰:“裕哥不哭,爺爺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回去讓人送藥過來,爺爺吃了藥就會好起來。”

陳尚志忙推著她去取藥,還不停作揖求她趕快。

柳竹秋回到伯爵府,取出蔣少芬給的秘藥讓人送去陳家,隨後叫施二來問話。

“你每天照顧裕哥,有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施二不解主人為何這樣問,撓了撓頭說:“他是個傻子,自然哪兒哪都不對勁,若有對勁的地方就不叫傻子了。”

柳竹秋忍笑點頭,估計這老家夥私底下就沒怎麽用心管過陳尚志。

她又喚來駱仇,問:“你常跟裕哥玩什麽呢?”

駱仇說:“蹴鞠、陀螺、騎竹馬,什麽都玩,裕哥會好多把戲,玩得比那些小廝都順溜。”

“你看他玩遊戲時像個傻子嗎?”

小孩仔細想了想說:“動起來不像,停下來就像。”

“怎麽說?”

“就拿打陀螺來說吧,他揮鞭子時知道變換方位和方向,眼力好,力道拿捏又準,那陀螺轉起來跟朵花似的,聰明人都沒他玩得好。可一停下來他就變得又呆又木,腦袋亂轉身子亂扭,跟他說話得好幾遍才能聽懂,就是個地道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