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第3/4頁)

柳邦彥始知自個兒城墻上騎瞎馬,受兒女欺瞞大大作了回死,又怕又怒地抽打柳堯章。

“臭小子,這些事怎不早說!”

柳堯章躲避喊冤:“兒子一是怕您擔心,二是怕您知道了又和季瑤吵架,誰曾想會橫生枝節!”

柳邦彥打罵他也起不了作用,蟹黃蟹亂追問:“這麽說阿秋以後鐵定會入宮了?”

這點柳堯章還不確定:“季瑤不願入宮,說殿下跟她許諾過不會納她為妃。”

柳邦彥更驚,話音變得凹凸不平:“那、那、那他就一直讓阿秋這樣不清不白,不男不女地混下去?”

“……可能以後會有變化吧,反正季瑤是決不肯進宮的,也許等若幹年後殿下熱情淡退,到時會許她嫁人。”

“到時她都成老太婆了,還有誰會娶她!”

柳邦彥這會兒覺得朱昀曦比蕭老夫人更可氣。

女人最要緊的是有個好歸宿,為他熬沒了青春,守到人老珠黃,連個像樣的名分都沒用。普通男子這樣尚且不義,何況堂堂儲君?

柳堯章勸他冷靜:“殿下都是順著季瑤的意思,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丫頭的脾氣,她追求的是海闊天空,讓她呆在那種見不得的人地方,她寧願去死。而且,您也不想柳家變成外戚,被清貴們嘲笑吧?”

本朝對外戚限制極多,外戚只得做散官,雖能封公侯,爵位卻不得世襲,且子孫三代內無緣科舉。因歷代後妃駙馬都出自寒門,其家族也多無名望,這對柳家這樣科甲興旺的官宦大族來說無異於自貶身價。

柳邦彥懷疑家裏的祖墳出了問題,怎麽自己的後半輩子老是被這類進退維谷的災厄纏繞呢?

他再次感覺女兒是來討債的,遲早要轟轟烈烈清算他和父親犯下的罪孽。

柳堯章回到靈境胡同,蕭其臻還在等消息。

好友之間遭遇尷尬事,他不知如何啟齒,費力說道:“家父尚在氣頭上,此刻見面只會難堪,今日就請兄長先回去吧。至於季瑤,她和太子殿下……”

他覺得現在再向蕭其臻隱瞞柳竹秋和太子的關系就太過分了,正準備如實坦白,蕭其臻先打斷:“不用說了,我都知道。”

柳堯章驚訝不已,忙問:“你幾時知道的,是季瑤告訴你的?”

蕭其臻搖頭:“這就無須多言了,只怪愚兄福薄,沒能抓住這場緣分。眼下就怕殿下獲悉此事,會責怪令妹。”

倘若因此令柳竹秋受難,他將無法原諒自己。

柳堯章怎忍責怪倒黴的失意人?安慰:“載馳兄不必過分擔憂,我已派人去叮囑那黃媒婆守好口風,她不張揚這事便不打緊。”

他不想想媒婆的嘴就像黃河決口,豈是人力能封堵的?

黃媒婆常在大戶人家進出,自視甚高,想她到了公侯府邸,家主尚能客客氣氣招待一盞香茶,幾曾受過這等窩囊氣?把柳家的請求當做耳旁風,極力去向她認識的官眷訴苦,以圖敗壞蕭家名聲。

不出數日,全京城都知道柳邦彥去蕭家為女兒提親,被蕭老夫人痛斥驅逐。

輿論卻並未如黃媒婆所願。

柳竹秋名聲糟糕,稍有根基的人家都不願娶這樣的兒媳,旁觀者認為蕭老夫人只是處事燥辣了些,立場並沒錯,合起夥來嘲笑柳家。

蜚語甚囂塵上,朱昀曦豈會不知?

惱怒疑心似晴天霹靂擊穿他的腦子,氣到吃飯時端起碗就隨手砸爛,出門撞見宮人說笑就喝令掌嘴的地步。

忍耐半日命人召柳堯章來問原委。

柳堯章從昨天起眼皮便跳個不停,為這一刻做足了準備,見到太子依然止不住脊梁發軟,磕頭哀辯:“此事實屬誤會,家父不清楚殿下與舍妹的事,那日和舍妹爭執,一時賭氣擅自邀媒提親。微臣事後已向他說明內情,家父十分後悔,急派人去求那媒婆保密。誰知媒婆記恨蕭家,故意四處張揚,造成此等尷尬局面,微臣一家愧惶無地,乞請殿下恕罪。”

朱昀曦嚴肅追問:“真是你父自作主張?不是柳竹秋自己同意的?”

柳堯章身子伏得更低,急道:“微臣不敢撒謊,舍妹確實毫不知情,也是昨天才聽到外間的議論,還責怪微臣不早些告訴她。因恐著急解釋會令殿下見疑,故而未敢造次。”

朱昀曦心情總算平復了些,細下思索也覺自己多心了。

柳竹秋與蕭其臻熟識已久,若對他有情,早勾搭上了。

她相人眼光毒辣,心氣又高,料想看不上那種只會利用她的無義小人,更不會甘心去受惡婆婆搓磨。

他氣消了一半,逞著余怒貶斥:“柳侍郎真不明事體,怪不得當初他在東宮任教時孤就覺得他教書顛三倒四,毫無條理,原來做事這麽沒頭腦。”

柳堯章哪敢應聲,可憐做了半日擋箭牌,被射得豪豬相似,拖著跪麻的雙腿趔趔趄趄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