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第2/4頁)

土匪們敢想敢幹,冬至前日集合保定霸州一帶的五萬兵力分頭夜襲,暢通無阻地奔向北京南郊,到了房山縣以東的王莊遭遇朝廷的衛戍部隊,雙方短兵相接,展開廝殺。

戰鬥打響,祭祀剛進行到飲福受胙環節,接到奏報朱昀曦有條不紊地執行儀式,先品嘗了祭祀後的酒肉,再由祭官將剩余的福胙分賜大臣們。

喊殺聲仿佛狂風自遠處刮來,壓倒了會場上的鼓樂。

群臣如同身處虎圈,正用頸項感受猛虎的鼻息,膽小的腿腳已在發抖。不少人偷偷交頭接耳傳遞擔憂,怕和祭壇上的牛羊一樣淪為犧牲。

孟亭元等閣臣須以身作則,表現還很鎮定,但也不能不替太子的安全著想,讓內官悄悄奏勸他提前結束儀式,盡早起駕回宮。

朱昀曦斷然拒絕,受福胙是祭天儀式裏的基本程序,至少完成這一步才不會失體統。

他軒昂自若地立於祭壇的台階上,靜候祭官分發完酒肉,接過贊辭誦讀。

讀到一半,一支飛矢似流星橫空,端端射中他左側兩丈處的朝燈,激起一片驚呼。

看到微顫的箭尾,眾人心驚膽戰,場外的衛兵匆忙來報:“有一小股賊兵自西南方向闖入,已被我軍擊潰。”

此乃危險前奏,說明官軍的防線存在漏洞,還會被敵人接二連三滲透。

陳良機忍不住請奏:“此地危險,請殿下速速回宮。”

百官立刻跟著進諫,甚至想假如有一人領頭強行帶走太子,他們都會幫忙。

不過也有不少人神態安詳,首輔孟亭元代表這些勇者止住喧嘩,請朱昀曦繼續誦贊。

朱昀曦放下手裏的贊詞,莊嚴發話:“眾愛卿在害怕遠處的賊兵嗎?自牛陸牛齊作亂以來,蹂、躪州縣,荼毒生靈,百姓不論貧富,房舍不論大小,一概劫殺焚毀。賊人們視王法如無物,以人民為豚犬,其殘暴悖亂,凡有天良者聞之無不切齒痛恨。今日孤奉旨祭天,賊寇也敢公然來犯,非止欺君更是欺天,孤王當憤三尺劍,率諸健兒討此兇逆,紓君父之郁結,消臣民之憂患,澄清寰宇,以安社稷!”

這是他首次向眾臣做即興演說,事前還有些緊張,臨場時的危機氣氛像壯膽的烈酒注入他的胸膛,融解一切仿徨擔憂,將他推向淩駕於萬人的制高點。

站在這高聳的祭壇上,頭頂佇立神明先聖,腳下跪伏滿朝臣子,他就是連接天庭人世的領袖,正行使著至高無上的權威。

語罷脫下祭衣,露出藏在其下的甲胄。祭壇下的東宮近侍們也跟著解衣亮劍,雲杉登階向太子呈上寶劍強弓。

朱昀曦拔劍在手,問他人馬是否準備妥當。

雲杉朗聲稟報:“單仲遊已領八百龍禁尉騎兵在會場東南面集結,只等殿下號令。”

群臣見太子要親自出戰,慌忙諫阻,陳良機苦勸:“事關國本,殿下萬不可為區區毛賊輕千金之軀啊!”

其他人也爭相勸阻,說賊兵來勢兇猛,我方兵力不足,太子貿然出戰恐會失利。

朱昀曦厲色訓斥:“諸公如此膽怯,全無半分血性,真真枉食君祿。孤上有祖宗庇佑,下有鬼神護持,豈會敗給賊寇?若有忠勇之士隨孤出戰,孤事後皆奏請加功。再有阻攔者,則以通敵罪究之!”

唬退礙事人等,他傳喚柳堯章近前,命他隨駕應敵。

柳堯章失慌著忙,找虎豹熊羆各借了十個膽子跟著太子去到軍前,不明白這小祖宗為何挑他這文弱書生沖鋒陷陣。

出發前朱昀曦笑著向他解釋:“叔端莫慌,孤不是叫你去送死。那夥文官剛才激烈反對,事後斷無好話,孤要防著他們任意編排,須得找個善弄文墨的官員記錄孤領兵殺敵的過程。這差事要緊,交給你孤才放心。”

他只表達一層意思,另外還想以後借柳堯章之口向柳竹秋炫耀他的英勇壯舉,派出二十騎負責保護他。

龍禁尉們早接受過太子曉諭,俱都摩拳擦掌急著立功,得令後人人勇當先鋒,追隨帥旗沖向不遠處火光遄動的戰線。眾多勇敢的官員也踴躍參戰,尤以錦衣衛和武官們最為積極,有的連隨行的車夫轎夫都帶上了。

負責防禦的官軍們原本都抱著拖延時間的心態,盼望祭典早些完結,太子百官們打道回城,結束這要命的苦差。

戰鬥時不敢全力以赴,怕一個大意丟失防線,不死於賊手也會被朝廷砍頭。

賊兵左突右撞沖不過去,官軍不敢變動陣形合而殲之,戰局陷入膠著。

突聞號角嘹亮,一支生猛地騎兵自天壇方向沖來,風卷殘雲地殺入賊兵陣營。隊伍中央帥旗飄揚,上面的字跡在明滅的火光裏若隱若現。

有人認出是太子的衛隊,驚詫呼聲令所有人入墜夢中。

天家征戰沙場都是百年前的老黃歷了,誰能想到自己能親眼見證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