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第3/3頁)

親王一旦就藩,如無特殊情況終生都不得再返回京城,母子兄弟將一別永年。

朱昀曦聽了更不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差點開口允諾替他去向皇帝求情,推遲之國日期。心裏生出善念:也許弟弟沒那麽壞,以前都是受皇後和章國舅教唆,本身仍是顧念兄弟情的。

他們繼續往前走,路過一座燈火通明的畫樓時,朱昀曤指著樓上說:“這是臣弟每日讀書的地方,日前覓到幾幅書畫正想進獻王兄,就請王兄移駕上樓觀看可好?”

剛才那番談話帶來融洽氛圍,朱昀曦接受好意,跟隨他走進畫樓。

樓上地方不寬敞,朱昀曦見朱昀曤只身領路,將侍從們留在樓外,便只帶了雲杉登樓。

來到二樓,朱昀曤取來一只箱子,裏面裝著幾卷畫軸。

他打開一幅,是宋代李公麟的《西園雅集圖》。

朱昀曦聽柳竹秋說起過此畫,想她看到真跡一定很高興,喜道:“這畫真是寶物,王弟從哪兒得來的?”

朱昀曤笑而不答,繼續打開第二幅。

這幅是唐代柳公權的行書帖,兩尺長一尺寬的絹布上密密麻麻排列著上千字,仿佛蠅集蟻聚,須湊近了才能看清。

朱昀曦不斷低頭,鼻尖距離卷軸不足兩寸,朱昀曤親自舉著燈盞為他照明,順便指點他觀察字跡筆劃的精妙處。

朱昀曦專心欣賞,聞到字帖上的黴味也未在意,隔了一會兒眼前忽然出現重影,他以為是長時間近距離看字的緣故,擡頭揉了揉眼睛。

腰一挺直腦袋也開始暈眩,接著渾身筋骨綿軟,腿腳仿若融化,無力地歪向左側。

朱昀曤單手扶住他,沒讓他重重跌倒。

雲杉忙來搶救,後頸陡然遭受重擊,未吭一聲便暈死過去,跌跌前被悄然襲擊他的王府侍衛拎住,輕輕放在樓板上。

又有幾個佩戴兵器的侍衛自簾幕後鉆出,出現在朱昀曦昏花的視野裏。

朱昀曤將燈盞交給手下,扶他靠坐在置物架前,換了種愜意的笑法,輕聲說:“看來這幾幅字畫很合王兄心意,臣弟定會將它們放在你的靈柩裏,讓你帶去地府盡情觀賞。”

朱昀曦的舌頭已不聽使喚,醒悟他在字帖上下了毒。

好奸詐兇殘的小子,比皇後和章昊霖有過之無不及,竟敢在老婆的壽宴上密謀弑兄,還利用他的心軟偷襲。

朱昀曤對他的殺心由來已久,自打母後失寵,章國舅被圈禁,他就開始謀劃行刺。

與親信討論多時,覺得趁薄妃的壽宴時下手最穩便。

他們計劃先將朱昀曦迷暈,用不著痕跡的手法殺死,對外謊稱其病發暴卒。

如果被太子的侍從發現,就將他們一並處理掉,不讓赴宴的賓客發覺就行。

朱昀曦一死,慶德帝就只剩他一個親兒子,即使對他產生懷疑也不會自絕香火。而且他始終堅信

父皇說讓長興王繼位只是在威脅母後。

論資質他比朱昀曦更適合做太子,等踢開這塊絆腳石,皇位鐵定是他的。

朱昀曦看不清他的臉,卻明白他心中所想,咬著牙憤恨注視。

朱昀曤坦然自若地端詳他,深感這兄長其貌無雙,其美無極,可惜芝蘭當道不得不除,為登上帝位,只好焚琴煮鶴了。

他正默默與之道別,一名家丁緣梯上樓,低聲通報:“殿下,溫霄寒求見。”

這名字在朱昀曤等人臉上濺起水花,更在朱昀曦心間掀起巨浪,帶來一線生機和更大的恐懼。既盼望柳竹秋來救駕,又怕她跟著遇害。

朱昀曤問明溫霄寒是獨自到訪的,一時看不清對方的路數。

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今晚的行動,他對溫霄寒這一送死舉動歡迎之至,想順便報往昔的壞事之仇。

轉頭揶揄朱昀曦:“王兄,這溫霄寒對你太忠心了吧,還特意跑來為你陪葬。也罷,我就成全你們的君臣之情,讓你們見面後一道歸西。”

作者有話說:

①“流官”指、明、清在四川、雲南、湖廣等省少數民族和流民集居地區所置地方官,有一定任期。

②出自蘇軾《獄中寄子由》

③出自詩經《小雅·鹿鳴之什·常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