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第2/3頁)

去年這個時候朱昀曦挨了章皇後笞楚,借養傷為名沒去為薄氏慶生,今年再找理由缺席恐受人非議,便攜馮如月和眾多侍從前往。

朱昀曤專寵薄氏,成婚三年來每逢她的生辰必要大操大辦。

今年規模照舊隆重,許多官員登門拜賀。王府內佩環濟濟,金石鏘鏘,金鼓喧闐,笙歌鼎沸,一片喜樂祥和。

柳竹秋知道這事,也聽朱昀曦抱怨過不願去潁川王府。

“那小子巴不得我死,我為什麽還要強裝笑臉去給他老婆祝壽。”

這露骨的牢騷是他在被窩裏講出來的,肉、體關系最能拉近彼此距離,假若他們沒發展到這一步,朱昀曦絕不會對她說這種話。

相信以後這類令她喜憂參半的事會越來越多。

入夜她在租房讀書,大門突然被人拍得山響,只聽顧淳如在外面高聲呼喊她。

她忙讓瑞福開門迎客,顧淳如不等門完全打開便飛快搶進來,神色愴惶地趕到她跟前。

“晴雲不好了,今日我替嶽父去潁川王府為薄王妃賀壽,方才小解時無意中看到幾個王府的家丁衣衫下都藏著兵器,你說他們意欲何為?”

朝野中流布著潁川王奪嫡的傳聞,顧淳如看到那些暗中武裝的家丁便想到這頭。

他懷疑朱昀曤將在宴席上對太子不利,又怕貿然去向朱昀曦報信會立刻激起事變,果斷先找借口逃離險境。

出了門再想該向誰求助,考慮到事情錯綜復雜,吉兇莫測,若告訴其他官員,無憑無據的,恐被扣上造謠汙蔑的黑鍋,假如朱昀曤果真得手,他更難逃一死了。

左思右想決定找溫霄寒求助。他是太子的親信,並非正職官,且有勇有謀,比任何人都適合接這火盆。

柳竹秋聽完他的敘述,也斷定朱昀曤將有謀弑之行。

她和顧淳如思路相似:現在去找官員求助只有兩種結果:

一、潁川王還沒發難,隨便編個理由就能掩蓋王府內的貓膩,那麽他們這些救駕的人都會背上汙蔑罪。

二、搬救兵太耗時間,等他們趕到很可能已經遲了。失去太子這個靠山,她作為太子親信只能坐等被潁川王一黨清算。

她鎮定心神,趕走猶豫和輕率,穩靜地對顧淳如說:“有勞少穆兄報訊,太子殿下平安後我定會為你表功,請先回去吧。”

此時的潁川王府夜宴已過半,朱昀曦準備向弟弟辭行,讓雲杉派人去知會馮如月。

雲杉回報:“娘娘被薄王妃請去說話了。”

朱昀曤見他們主仆交頭接耳,了然笑道:“王兄,薄氏很喜歡太子妃,一直想跟她親近,你就讓他們妯娌倆多聊會兒天吧。”

朱昀曦不便拒絕,這半日當著群臣與朱昀曤扮親睦已十分厭煩,借口去花園裏散酒離開了宴會廳。

朱昀曤起身陪同,賓客們要跟隨,被朱昀曦婉拒。

他離席就為躲清靜,有這幫跟班在場還得繼續演戲。

兄弟倆帶著各自的侍從走入園中,其時碧空無雲,庭戶深沈,滿地梧桐影遮蔽塵囂,涼風吹來骨冷魂清猶如夢醒。

朱昀曤陪朱昀曦漫步花、徑,頭頂的天幕繁星似錦,偶見雁字飛過,於熱鬧之中挑出一絲清寂。

朱昀曤感嘆:“今夜銀河璀璨,可惜看不見月亮。”

朱昀曦說:“縱有月亮也是殘破不堪的下弦月,出來反到煞風景。”

朱昀曤笑道:“下月十五就是中秋,提起中秋佳節臣弟便想起蘇軾那首《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這是臣弟讀的第一首宋詞,還是王兄教授的。”

他略帶惆悵的語氣揉皺了朱昀曦的心情,以前他很喜歡這個弟弟,小時候常帶他一同玩耍,坐臥都在一處。

奴婢們勸說:“殿下是太子又是兄長,長幼尊卑有序,不宜和小皇子坐同一張凳子,睡同一張床。”

他滿不在乎地回說:“我們是親兄弟,平起平坐有何不可?”

現在這些溫馨回憶都像耳光,一下下狠狠扇在他臉上,強笑敷衍:“這麽久的事難為你還有印象。”

朱昀曤認真點頭:“臣弟還記得您當時說這首詞是蘇軾寫來懷念其弟蘇轍的,蘇氏兄弟手足情深,患難與共,是兄友弟恭的典範,希望我們也能如此。臣弟自小受王兄照顧,深情厚愛難以盡數,一直十分敬重感激。但願吾兄福壽安康,將來承襲國祚,為盛世英主。亦盼‘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來生未了因。’②”

他念到末尾的詩句時聲氣已然哽咽。

朱昀曦明知這大約是苦肉計,心卻硬不起來了,和聲回應:“王弟的心意孤都知道了,‘凡今之人,莫如兄弟’③,孤理當處處照應你,保你一生安樂,富貴綿延。”

朱昀曤道謝後揮淚感傷:“再有兩年臣弟就要離京之國了,最多還能與王兄共賞兩次團圓月,以後就只能隔山隔水,千裏共嬋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