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第3/3頁)

“家父有意微服會爾,本月明德書院詩會日,留意左近……”

卻說昨天慶德帝閑暇時問左右近來民間是否出了好詩句。

錦衣衛和東廠也負責采集人文逸樂等訊息,呈遞了一些文人們新做的詩詞作品供其禦覽,其中就有溫霄寒的一篇駢文《清湖春遊》。

慶德帝看後誇贊:“這溫霄寒不僅擅長詩賦,連駢文也寫得如此精美,真似諫果回甘,風流而有余味。”

言罷凝神良久。

莊世珍善揣聖意,進言:“萬歲爺賞識此人,何不召他入宮覲見。”

慶德帝說:“他和賈棟的官司未了,朕這時召見他恐惹非議。若有機會,朕倒想微服出宮,以平民的身份會會他。”

莊世珍機敏獻計:“聽說溫霄寒每月都會參加明德書院的詩會,並且風雨無阻。”

慶德帝聽後微笑不語,沒有當場拿注意。

在場的一名宦官是陳維遠的幹兒子,也是太子安插在皇帝身邊的眼線,事後立馬做耳報神向陳維遠報訊。

朱昀曦提防父皇會去見柳竹秋,忙命人遞信給她,希望她抓住這個面聖的好時機。

柳竹秋大為驚喜,那《清湖春遊》是當日與太子遊北海後所作,文中“船外碧玉浮波,粼光碎如玉玦。金杯中琥珀琉璃,聞香已醉。美人含情凝眸,微微一笑間朱顏酡、夭桃燃,足可療饑矣。”一句正是描寫她與朱昀曦親熱的場景。

思及此處她當著瑞福破口大笑,扶住桌沿幾乎直不起腰。

瑞福莫名驚詫,問她為何這般高興。

柳竹秋擦著眼角的淚水笑道:“假如你犯了一樁會被誅九族的大罪,皇帝不但不罰你,反倒誇獎,就問你會不會得意忘形。”

慶德帝讀她這篇駢文,相當於親眼看著她輕薄自家寶貝兒子,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占便宜的事嗎?

她樂呵夠了,隨即想到如何利用田真和賈令策的土地買賣整死他們,在詩會那天提前一個時辰來到明德書院附近。

今日天陰,半路上大雨入注,到那兒時雨勢依舊,正是颼颼飗飗搖碧樹,淅淅瀝瀝落薔薇。

她借躲雨掩飾站到一家位於十字路口處的茶樓門前,看似悠閑,其實仔細地觀察著往來行人。

雨簾漸收,天光轉明時,一輛華麗的馬車徐徐駛來停在她跟前,車上先下來一個年輕侍從,再從車裏攙出一位五十來歲面如冠玉的老先生。

這老先生穿著黑色緣的鴨青色星辰龜甲紋氅衣,頭戴玉台巾,腳穿黑緞方舄,衣著素雅無華,卻難掩雍容貴氣。

柳竹秋瞧他鼻子嘴巴與朱昀曦的形似,便認準這是慶德帝,見他和氣地看過來,也禮貌地欠身行禮,然後以陌生人該有的態度掉頭觀看天色。

慶德帝在車裏就經人指明目標,已在遠處觀察過,很滿意她樸素的著裝和端正而不失瀟灑的儀態。

走到近處,又看清她清俊的面容和那把惹人羨慕的偉岸濃須,更在心裏贊了一聲“好”,站在她身旁觀望雨勢,自言自語道:“大雨留人行路難啊。”

柳竹秋微笑接應:“或有萍聚續前緣。”

她一語展露高情雅趣,慶德帝更喜,主動搭話:“敢問小相公可是這裏的常客?”

柳竹秋謙虛應答:“老先生想去這家店吃茶嗎?小生常與朋友來這兒聚會,他們的茶水點心是京裏有名的,且種類繁多,一次嘗不完。若老先生信得過,小生願為您推薦幾款最出色的。”

慶德帝笑曰:“甚好。”

請她一同進店,去樓上雅間敘話。

柳竹秋替他點了一些茶點,等菜時窗外雲散雨住,天空一碧如洗,掛起一道繽紛的彩虹。

慶德帝喜歡這清爽景象,詩興驟來,吟道:“青紅雙彩線,雲雨系其中。”

他暫時只想到這兩句,正好念出來試試對面青年的才思。

柳竹秋當即接續:“玉帝鑾車動,天橋橫碧空。”

不但接得又快又好,還契合作詩人的身份,無論是有心還是湊巧都很令人歡悅。

慶德帝不去計較是否已被他識破真身,親切誇贊:“適才忘記請教姓名,小相公才貌雙全,雅量高致,請容老夫先猜測一下,你莫非就是那人稱‘當世相如’的溫霄寒?”

柳竹秋離座,不卑不亢行禮:“世人謬贊,小生愧不敢當。敢問老先生尊姓大名?”

慶德帝請她坐下,含笑自介:“老夫姓褚,你就叫我褚伯吧。”

太子化名褚公子,皇帝就自稱褚伯,這對父子可真有默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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