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第2/3頁)

柳竹秋瞯然道:“律法規定,原告的近親可代為到堂應訟。晚生是柳丹的結義弟兄,他父母亡故,亦無兄弟,晚生就是他的至親,於情於理都該幫他的遺孀打這場官司。朝廷近期剛下令禁止各級官府濫施刑法,這個衙役下手如此狠辣,分明想置柳秦氏於死地,大人若不下令停止行刑,晚生這便去刑部首告,請上官們來裁斷!”

他後台很硬,牛敦厚不敢輕易得罪,況且那兩根折斷的棍子足可證明皂吏行刑時心懷殺念,真要追究定會供出他這個指使者,被迫忍怒道:“罷了,這案子本府受理了,但不能憑你們一面之詞斷案,你先帶柳秦氏回去候著吧。”

柳竹秋不容他拖延,拱手鄭告:“按照律令,凡人命案件,只要被告身在本地,必須即刻捉拿審問。請大人及時下令,以免兇手聞風出逃。”

牛敦厚只得發簽命捕快去賈家傳喚賈棟。

柳竹秋將秋蕙架出公堂,讓瑞福送回去請醫救治,獨自留在衙門等候。

那賈棟拒不到堂,在柳竹秋督促下,牛敦厚又差了兩撥人過去。

柳竹秋讓他們帶話給賈棟:“他若再不來,我就有理由繞過順天府,直接去東廠和錦衣衛告他,看他更喜歡哪個衙門。”

她昨天已請孫榮幫忙造勢,廣泛散播賈棟剽竊他人試卷,冒領功名,殺人滅口等消息。

順縣鄉試漏題案剛剛完結,又在補考時出現舞弊現象,涉事的還是內閣首輔的兒子,民眾報以的關注毫不亞於前次。

賈棟聽說溫霄寒拿東廠和錦衣衛來要挾,在家憤憒叫囂:“他以為那兩處衙門是他開的?只是張選志家的教書先生,也敢拿起雞毛當令箭!”

賈令策比兒子老練得多,教訓道:“這姓溫的潑賊刁惡奸衺,背後不知誰在唆使,絕不能等閑視之。都是你做事不謹慎惹上這場禍事,如今連為父都被你牽連了。”

他責怪賈棟不該讓書商們發表那些文章,賈棟委屈:“文章是學官直接給他們的,孩兒也阻止不了啊。”

追究這些已枉然,賈令策讓他先去府衙應訴,家裏會抓緊時間替他修殘補漏。

賈棟自恃勢雄,量那牛敦厚不敢難為他,坐著轎子大搖大擺來到順天府衙,走到公堂門口先與柳竹秋照面,這下真是新仇疊舊恨,兩方都殺氣盈面。

賈棟先指著柳竹秋發難:“溫霄寒,你害了金宏斌他們還不夠,連本少爺也想一並弄死嗎?真是白日做夢!”

他夥同金宏斌等人淫辱宋妙仙一事本已上達天聽,可慶德帝只當是年輕人爭風吃醋,且律法只保護良家婦女的貞潔,妓、女本就肮臟下賤,縱被奸汙也不能視作罪案論處,因此僅對賈令策略加申斥,命他嚴格管教兒子。

沒能懲治首惡,柳竹秋自是不甘,如今更添血海深仇,她發誓與這畜生死磕,陰狠道:“暗室虧心,神目如電。你幹了那麽多壞事,老天都不會放過你,我今日就是來替天行道的。”

“好啊,那我們就看看最後死的人會是誰!”

牛敦厚下令擊鼓升堂,先提出秋蕙對賈棟的指控。

賈棟當場反咬對方誣告,柳竹秋說:“你既說那些文章是你寫的,先背出一兩篇來聽聽。”

賈棟背不出來,狡辯:“寫文章憑的是一時的才思,你去問問那些讀書人,有幾個能在時隔一月後完整背誦自己寫過的文章。”

他說的也是常情,柳竹秋改口道:“你背不出總解得出吧,你在《天不可信,我道惟寧》一文中寫到周公傳衛康叔《康誥》《酒誥》《梓材》三篇,教他敬天保民之道。我且問你,周公為何這麽做?”

賈棟連《四書》上的字都認不全,雖看過柳丹的文章卻是一知半解,如何答得出文中的含義?

柳竹秋冷笑:“你連筆者舉這個例子的用心都不知道,後面那些分析見解又是如何得來的?只能說明文章出自他人之手,那個人就是柳丹!”

賈棟慌張耍賴,朝牛敦厚叫嚷:“牛府台,溫霄寒與晚生有仇,眼下不過在借機報復。晚生這次中舉是有些僥幸,那些題目原是塾師打準的,做了些範文教晚生背誦。雖是在考場上拼湊出來的,但確確實實都是晚生親筆寫的,並沒有盜用他人的試卷。那柳丹跟晚生素不相識,晚生直到今天才知道有這麽個人,怎就成了殺人兇手呢?家父是朝廷天官①,若被帶累名聲,日後如何在禦前輔政?請府台務必還晚生一個公道!”

他就是不提賈令策,牛敦厚也知道這層厲害,宣布:“其他人證尚未到齊,本案押後審理,原被告都先回去候命吧。”

柳竹秋抗議:“大人,按律法官府應將兇嫌收押。”

賈棟三屍暴跳:“姓溫的,你非跟本少爺玩命是吧。好!牛府台,晚生也要狀告溫霄寒慫恿他人誣告良民,請你將他一並收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