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看到他柳竹秋很驚喜, 文小青解釋:“奴家聽說大小姐要來周坎子莊,叫人通知了舍弟,他昨天就在這兒候著了。”
蘇韻略帶羞赧地向柳竹秋行禮, 說:“平日裏也沒機會向小姐請安, 冒昧拜見還望恕罪。”
柳竹秋笑道:“你何罪之有啊, 上次在張鎮撫使家你幫了我大忙, 我也正想找機會道謝呢。”
文小青請客人進屋,獻上精心準備的名茶細點。
柳竹秋誇她上次送的點心別致美味,她忙說:“大小姐愛吃,奴家今晚多做些給您帶回去。”
柳竹秋忙說不用勞神,她誠懇道:“奴家母子的命都是大小姐救下的, 聽舍弟說您對他也有莫大的恩惠, 我們全家都拿您當大恩人,就怕報恩無門呢。”
說完邀蘇韻一道行正式行跪謝禮。
柳竹秋忙起身攔阻, 握住文小青的手說:“文娘子, 我跟令弟已是肝膽之交,相互照應,不分彼此,他的姐姐也是我的姐姐,咱們之間就再別多禮了。”
說得文小青愈加感動, 流淚道:“大小姐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吩咐,奴家雖是女流, 也願為您兩肋插刀。”
柳竹秋請姐弟倆重新落座, 問起他們的身世。
蘇韻說他本姓文, 名希夷, 老家在山西。
六歲上家鄉遭旱災, 父母帶他和文小青逃難, 途中被劫匪襲擊,雙親當場遇害。
姐弟倆逃命時落入人牙子手中,文小青被賣給一戶財主家做婢女,他被賣進戲班子,改名換姓當起了小唱。
“我和姐姐失散後心裏一直念著她,等生活寬裕了便雇人四處尋訪。去年打聽到當初買她的那戶人家,上那兒詢問得知姐姐幾年前已被周坎子莊的駱姓商人買走。我照著這條線索尋到這裏,總算和她團聚了。”
蘇韻回憶與姐姐重逢的場景,興起淚意。
文小青握住他的手,替彼此拭淚道:“那年先夫在那財主家做客,偶然見著我,隔天便為我贖身,也沒讓我做婢女小妾,直接明媒正娶接回家裏。婚後待我極好,我還想著自己時來運轉了,沒料到……”
蘇韻知道姐夫慘死的經過,拍著姐姐的手背安慰。
柳竹秋想到這女人的經歷也不禁唏噓。
文小青不願讓客人以為她在訴苦,忙止住悲傷,讓丫鬟去臥房領兒子出來拜見。
這孩子已滿六歲了,學名叫駱仇,仇是仇恨的仇。
文小青說:“他爹和那些同時獲罪監斃的珠寶商都死得太慘了,我想讓這孩子銘記冤仇,有朝一日能替苦主們討回公道。”
柳竹秋曾聽說當年陷害珠寶商們的買辦名叫湯敬之,原是京裏一個混混,靠巴結宦官得勢。
太子大婚時他借替皇家采買珠寶之機,勾結禦用監①私吞駱小五等無辜商人的貨物,還以欺君之罪逮捕拷問他們。
事後湯敬之一夜暴富,並不斷發跡,成為全國最大的珠寶販子,其致富的第一桶金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
蘇韻怨嘆:“那湯敬之現下是唐振奇的座上賓,驢蒙虎皮,要找他報仇談何容易。”
摸著外甥的頭教導:“你要好好讀書,將來考科舉做大官,才能幫你父親伸冤雪恨。”
他們家的仇人也是唐振奇一黨,柳竹秋更放心與之結盟。
她腰上正系著太子賞賜的“馬到功成”玉佩,見駱仇屬馬,便解下來作為見面禮掛在他的脖子上,祝願他做駱家的千裏駒,將來大展宏圖。
她和白秀英在周坎子莊玩了三天,返程時柳世忠進獻了很多土產,裝了滿滿三車。未曾想在入城時這些土產惹來麻煩,害她們被宦官設置的稅卡攔住了。
稅收是朝廷最大收入來源,皇帝對稅官們不放心,除派監稅官和禦史監督考核,還派遣宦官特務督查。後來仍覺得不保險,索性讓宦官特務直接管理各地稅務。
宦官們一旦掌權,便盡力伸長爪子,別說雁過拔毛,連刮過的風都得薅一把。京城周邊就設立了針對商賈的稅卡,凡往來貨物都會抽取十分之一的關稅。
他們見柳家女眷帶著三車土產進城,也不問來歷,直接當做商販扣留,喝令她們納稅。
蔣少芬出面交涉說:“這些都是我們自家莊子上出產的瓜果肉蔬,不是用來售賣的,按律不用納稅。”
關吏不聽,反罵她撒謊狡辯。
蔣少芬被迫亮明身份:“我家主人是工部柳侍郎,這車上坐著他家大小姐和柳翰林的夫人,還請差爺們行個方便。”
柳家正走黴運,關吏們聽說是他家的,更要起心戲弄。
一人壞笑著走近馬車,沖車上吆喝:“久聞柳大小姐才學出眾,有緣相遇倒想討教討教。這樣吧,在下出個上聯,小姐若對上了,就請通行,我等絕不阻攔。”
白秀英讓柳竹秋別搭理這夥鼠輩,柳竹秋可受不了小人欺壓,淡然回應:“請差爺出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