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以後他歸我管

桑寶寶躲在櫥子和土墻的夾縫裏不出來,蘇如晦竭力伸手進去夠,奈何手不夠長,怎麽也夠不著。桑寶寶縮在最裏面,幾乎團成一個小小的毛球,一副寧死不出來的做派。

蘇如晦放棄了,扭頭看滿地琉璃碎渣。星陣已然破碎,靈石散落在紅線毯上,恍若破碎的星子。蘇如晦心裏破了個口子似的,呼呼冒冷風。他這個人天生心大,很少不高興。桑持玉走的時候他沒有很悲傷,因為他覺得他有辦法挽回。只要他拿回抽走的記憶,對症下藥,一定能把人找回來。

現在琉璃盞碎了,星陣碎了,他無計可施。他怔在了原地,頭一回沒頭蒼蠅似的,茫茫然不知所措。

是天意麽?要走的人終究留不住。很多年前他爹說要走的時候,他洗冷水澡把自己弄病,從樹上跳下來摔斷腿,最後跪在地上求他爹不要走。那個狠心腸的男人撒開他的手,一步步走遠、消失,再也沒有回來。

一個人真的很孤單啊,蘇如晦蹲下身一片片地撿碎片,從十四歲開始他一個人在苧蘿山上渡過的枯寂歲月,他再也不想重新回味。所以他總是往人多的地方跑,狐朋狗友成群結隊,有人他才安心。

他想起困居秘宗的時候,阿舅怕他被黑街的人救走,將他隔離在仙人洞,每日除了桑持玉他誰也見不到。可是桑持玉那小子防著他,整日待在洞外竹林不肯入洞。他躺在床上數日出日落,感受自己的內臟一個挨一個的枯竭。有時候實在受不了了,起身誘引桑持玉進洞陪他,那個家夥鐵石心腸,鮮少搭理他。

他不禁想,他都這麽可憐了,桑持玉怎麽還不心疼心疼他?他當真這麽討人厭麽?

蘇如晦兩眼發酸,有想哭的沖動。

褲腿被誰動了兩下,蘇如晦低下頭,看見桑寶寶不知何時鉆出來了,正蹲在他腳邊,啪嗒啪嗒地舔著碗裏的水,大尾巴掃過他的褲腳。蘇如晦心裏有氣,喃喃道:“罷了,他要走就走吧,我不再去找他了。何必呢,自找苦吃,寶寶,你說對不對?”

桑寶寶舔水的動作停了,仰起腦袋瓜注視著蘇如晦。

蘇如晦去給桑寶寶做早飯,他煮了個大雞腿,把雞腿肉撕成一綹一綹的擱在碗裏。雞湯倒出來涼一涼,擱在碗裏給桑寶寶喝。端著盤子回寢居,用腳推開門一看,卻見桑寶寶蔫蔫趴在被褥裏,比枯萎的狗尾巴花兒還沒有神采。剛剛還活蹦亂跳的,為了躲他的打四處亂竄,現在怎麽沒勁兒了?

蘇如晦把它抱在碗邊,要它吃飯,它無動於衷,仍是一副垂頭耷腦的模樣。

“快吃,吃了就高興了。”蘇如晦撚起一綹雞絲喂它。

它垂眸望著這綹雞絲半晌,終於張了口,就著蘇如晦的手叼走了雞絲。嬌氣貓,蘇如晦想,還得有人喂飯才肯吃。

一碗雞肉絲兒全喂幹凈了,桑寶寶垂著腦袋吧嗒吧嗒舔起雞湯來。它吃飯喝湯的模樣斯文得很,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小心翼翼地舔,全程沒有一點兒湯水灑在碗外。不知為何,蘇如晦竟從一只小貓的身上看出了點兒端正的君子做派。

像那個負心漢桑持玉,他吃東西也這樣,小口小口,細嚼慢咽。

小時候不懂事,過家家不能作數。蘇如晦和桑持玉真正相識的時節,該算在拓荒衛。兩次相遇之間空了整整七年,而那七年間恰巧是蘇如晦人生中最苦悶的日子。先是老爹丟下他不管,後來是師父駕鶴西去。他披麻戴孝送完師父,周小粟被渝州周家接回本家,江雪芽回到雲州,原本熱熱鬧鬧的苧蘿山只剩下蘇如晦一個人。

十四五歲的半大小子,形單影只,像只野狗一樣滿山流浪,蘇如晦不負眾望地長歪了。他成了赫赫有名的二世祖,除了嫖,世家子能幹的壞事兒他都幹過。十七歲,他搬到邊都,糾結了一幫不良子弟成日為非作歹,他是其中老大,大夥兒尊稱他為大哥。蘇如晦那時候年輕,講義氣,滿腦子為了兄弟兩肋插刀。他手底下有個老弟愛上了邊都花魁,一心一意帶她過琴瑟和鳴的小日子。奈何花魁娘子被白家小少爺看上,蘇如晦二話不說,領著兄弟扒了那少爺的衣裳,逼迫他將小娘子拱手相讓。

小娘子眼淚汪汪,當即對蘇如晦以身相許。蘇如晦讓她嫁給那老弟,小娘子寧死不從,非他不可。這下尷尬了,蘇如晦和老弟反目成仇,直到蘇如晦病死仙人洞那年都沒有和好。這是後話,暫且不論。總而言之,蘇如晦被白家告上北辰殿,澹台凈勃然大怒,把他丟進囚車送往拓荒衛。

說實話,去拓荒衛正中蘇如晦下懷。因為江雪芽在那兒,江雪芽比蘇如晦早兩年過去。這姐們兒比他更混,別人只知道江雪芽得罪了長兄才被驅逐,卻不知道江雪芽具體幹了什麽垃圾事兒。蘇如晦知道,江雪芽調戲了她哥的男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