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3/5頁)

“我們家原也不是什麽富戶,只是安宜縣治下溪風鎮仰山腳下尋常小戶罷了,祖上有些余蔭,你爹和大伯又一身的好武藝,總能獵到些好東西,家裏才比尋常人家寬裕許多,原是行一樁善事,哪料到就埋了禍根……”

衛氏在車行聲中把往事娓娓講述,柳漁才知曉了自己身世,原來她娘從來沒有什麽夫家,不過是野心想要上位,恩將仇報算計了救命的恩人罷了。

衛氏感慨:“也是我的出身給了她生出妄念的膽子,且你爹……”

衛氏神色復雜地望向柳漁,道:“你爹容貌肖母,包氏也是犯了癡,發了瘋。”

柳漁只聽聞自己與祖母像了九成九,與父親也有四五分相似,雖想象不出父親是個什麽模樣,卻也知道應該是極好看的。

想到在堂屋外聽到的那些話,她窩在心裏一路的話,幾番在嘴邊滾過,到底還是問出了口:“我娘她害得柳家這樣,大伯娘,您為了我……不再追究,心裏不難受嗎?”

衛氏沉吟,反問:“我真要了她的命,你難受嗎?”

難受嗎?

柳漁在車廂規律的搖晃中陷入一種沉沉的迷惘。

母女之情,在兩世都把王氏看清後自然是沒有了的,可若說看著王氏去死,柳漁不知道,至少在這一刻,她答不出來。

衛氏輕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道:“不用你去抉擇,血脈親情原就是這世間最復雜的東西,且我也不是因為你才放過她的,所以你實在不用放在心上。”

柳漁一怔,擡眼望向衛氏。

衛氏嘆息一聲,道:“其實早在十五年前,你出生前,你祖母為你考量,就已經去衙門銷了包氏奴籍了,只是包氏心術不正,你祖母極厭棄她,不肯告知罷了,她若安安分分,顧念著你,未必不能留下,哪料到卻出了後來那樣的事。”

衛氏把頭倚在車廂壁上,好一會兒才緩過,道:“所以我不是因著你處置不了她,而是手裏已經沒有了能拿捏她的身契,今夜不過是虛張聲勢,唬住了那一家子,詐出一份文書來為你拿一個保障,你自己往後且要守好了這秘密,只要他們一天還以為王氏身契在咱們家裏,一天就不敢黏纏上你,一個孝字壓下來,太重了。”

柳漁唇微張著,聽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衛氏一笑:“所以你別多想,愧疚更是不必,在我心中,你是我柳家的姑娘,是二弟的孩子,與包氏沒什麽相幹,至於你伯父,十五年了,我還有什麽放不開的。”

她借著紗窗透進的溶溶月色,望著柳漁那張與婆母年輕時一般無二的臉,道:“你祖母她臨終前就只惦念著,要我一定要找到你,大伯娘沒用,追錯了方向,以為包氏早就逃之夭夭了,沒想到她這麽多年竟一直是藏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溪風鎮和長豐鎮,中間就只隔著一個安宜縣,卻讓你白白在那豺狼窩裏十五年。”

她語帶幾聲哽咽,道:“是你祖母泉下庇佑,才叫你生得與她這般相似,如若不然……”衛氏不敢想象,她今日若沒有把人認出來,柳漁往後要流落到怎樣的境地。

柳漁聽出衛氏是真心疼她,想了想,也沒把原先的打算相瞞了,道:“今日原是想往陸豐布鋪求救的,當時離陸豐布鋪極近了,就是被伍金追上了,鬧市人多,拼上了鬧一場,應當也能脫身得了的。”

“陸豐布鋪?”衛氏聲音裏帶了幾分疑惑:“你識得布鋪裏什麽人嗎?”

柳漁到此時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支吾一會兒,才把此前為脫離柳家行的事與衛氏和盤托出,只略略幾句,卻聽得衛氏淚水又迸了出來,只把柳漁摟進懷中心肝肉兒的哭。

倒把個柳漁哭得手足無措起來,兩輩子合一處,她也沒被人這樣待過,一時不知怎麽反應,笨拙地拿手在衛氏後背撫了撫:“大伯娘,一切都好了。”

“是,是。”衛氏放開柳漁,抽出掖在袖裏的帕子拭著淚,道:“一切都好了,最苦的日子都過去了,我們漁兒往後過的都是好日子。”

她喚了幾回漁兒,對柳漁的名字倒熟稔了起來,這會子不掉淚了,只正色與柳漁道:“你先時行事,原是不得已而為之,現今回了家,再不會有人欺辱於你,婚姻之事卻要慎重。”

說到這裏頓了頓,還是規勸道:“會貪你貌美的,未必是良人。”

陸承驍便就這般被衛氏劃到了不良人範疇中。

柳漁心覺對他不住,卻知曉衛氏確實是一片好意,道:“我知大伯娘意思,原是說好了明日之內他能到柳家提親,如今我已從柳家脫身,容後有機會,會與他說明的。”

衛氏放了心,道:“是這個理兒,你還小,婚嫁之事原不著急,檢驗人心最好的東西莫過於時間,且大伯娘才將你尋回,也是想把你放在身邊多留兩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