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3/4頁)

她最近也乖覺了,自從柳漁折騰出這個刺繡起,她就沒從她手上討著過好,索性也當沒看見。

一家人用過午飯後,柳大郎把伍氏拉回屋裏,壓著聲音道:“你剛才怎麽回事,怎麽沉不住氣,就不怕被那丫頭覺察?”

伍氏把手從柳大郎手裏一抽,兀自在桌邊坐下,臉色有些沉,“我總覺得那丫頭不對勁,心裏有些不安穩。”

“怎麽說?”

柳氏把今天去鎮上的事說了一回,道:“那兩家繡鋪我轉了幾回,壓根沒有她的影子,你說真是巧合,她買布去了?”

柳大郎道:“是吧,不然她哪裏學來的刺繡,我看三弟妹現在也學得有模有樣的,這作不了假。”

伍氏一聽也是,不過她搖搖頭,道:“不對,雖然說不上來為什麽,但我還是覺得她不對,你就不覺得她近來性子跟從前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伍氏這麽一說,柳大郎也隱隱有些感覺,只是又說不上來具體,遂有些遲疑。

伍氏便道:“咱一定要等那周牙婆嗎?爹那裏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咬死了不同意把她弄到縣裏富戶家做妾去,這就只能賣了她,要我說,要賣的話遲賣不如早賣,你去找我哥,讓他再訪訪看縣裏還有沒有別的出價高的牙婆,有的話咱就別等那周牙婆了,時間拖久了變數多。”

柳大郎搖頭:“哪那麽簡單,你當我和大舅兄沒細打聽嗎?那周牙婆是往揚州一帶專帶貴價貨的,才出得起高價錢,給縣裏的牙婆過手少說要少二十兩,你舍得?”

伍氏咬牙,自然是舍不得的。

柳大郎拍拍她,“行了,沒幾天了,上回打聽到的,頂多再有十天半個月的,那周牙婆怎麽也該到了,就這點時間,她一個小姑娘家家還翻得出花來不成?放寬心。”

倆人把柳漁的身價謀算得明明白白,只誰也沒發現,他們房外的窗邊,柳漁貼墻站著,把屋裏夫妻二人壓低著聲音自覺隱秘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柳漁雙手拳在身側,緊攥住了才能強抑住心底噴湧的恨意,原來賣她還真是伍氏一手主導的,連娘家人都摻和了進來。

甚至,她根本不知道柳家人什麽時候還打過送她去給縣裏富戶做妾的主意,而柳大郎,清清楚楚的知道那周牙婆買人是往揚州妓館裏送的。

她自出生不久就在柳家,也叫了他十五年的大哥,柳大郎竟是歹毒至廝。

柳漁身軀輕顫,前世的恐懼、屈辱和絕望,地獄裏煎熬的每一個日夜,最後只能一死求個保全,上輩子的苦厄,這輩子的艱辛,原來全拜這夫婦二人所賜。

王氏怎麽摻和進來的柳漁現在不知,二房三房目下是還不知情的,所以,眼下能確定的就是柳康笙和柳大郎夫婦,以及伍氏的大哥。

柳漁望一眼柳大郎、伍氏所在的方向,隔著糙厚的土墻,也把這恨意死死穿透烙印了上去。伍氏、柳大郎、柳康笙,遲遲早早,她總要叫他們為自己的所為付出代價。

~

長豐鎮裏,匆匆從縣裏回來的林懷庚和劉璋是暮色西沉才等到陸承驍的。

陸承驍天不亮突然回了長豐鎮,林懷庚哪裏還睡得著,睡意酒意全跑了幹凈,思來想去,唯一能和陸承驍這舉動關聯起來的也只有昨天劉璋說的那件事。

正如陸承驍所料,林懷庚在陸洵面前替他把事情圓了,而後找了劉璋,兩人雇了輛騾車回的長豐鎮。

正午到的,到陸家一問,卻聽說陸承驍壓根沒歸家來。

林懷庚哪敢多說,只打個哈哈說下次再來,出了陸家,和劉璋兩人在陸承驍歸家的必經之道候了一下午,這才把人候了回來。

陸承驍遠遠看到林懷庚二人,就知他們是因何而來的,也不多說什麽,直接去了鎮上酒肆。

林懷庚點的菜,陸承驍只是沉默地喝酒,飲得不急,看起來頗為平靜,只是一杯又一杯,一直未停。

沉默下深深壓抑著的不平靜誰都能感覺得到。

兩大壇酒見了底,林懷庚看不過去,抱走新酒不肯再給,問陸承驍:“到底怎麽回事,是為那姑娘?”

陸承驍已是醉了七分,半伏在桌上,看林懷庚的臉都已經模糊帶上了重影。

依稀聽他提起了柳漁,眼前又浮現出柳漁和陳升站在一處的畫面。

曾以為親手把人推開就足夠痛了,以為念想一個不該去念想的人就是最極致煎熬,直到今日,陸承驍才知,都不是。

最痛徹難忍是,他還對她念念難忘,她已經幹幹脆脆抽身離開,轉身就要投懷他抱。

而他,連難過的資格都沒有了,因為是他親手推開的。

清醒時理智主宰,直到酒醉,陸承驍才敢承認,他後悔了。

早在柳漁絕然離去時,就已經後悔了。

然而明朝酒醒,他還能記得今夜此時的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