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2/4頁)

炭火發出噼裏聲,他繼續坐在長椅上戳炭火,沒有一絲半點想要靠近睡塌的意思。

睡塌那邊,殊麗掀了掀眼皮,在禦醫診脈時,她就已經醒過來了,卻不想主動講話,一來剛剛脫離陳斯年的掌控,身心皆疲,二來自己的預謀已經昭然若揭,而天子是不會讓她離開皇宮的,那他們之間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難道非要走到相看兩厭的地步才能放她出宮嗎?

殊麗裝作沒有醒來,即便身子不舒服也沒有翻身,就那麽一直躺在塌上,盯著懸在車頂的青玉風鈴。

沒一會兒,一碗雞湯被端了上來,馮連寬賠笑道:“老奴服侍貴人用湯。”

再怎麽選擇逃避,殊麗也不能拂了馮連寬的臉面,她費力坐起身,蒼白著一張臉擠出笑:“有勞。”

馮連寬偷覷了天子一眼,慢慢走進車廂,正欲跪在塌邊為殊麗托起湯盅,卻被殊麗一把扶住。

“大總管使不得,民女受不起。”

民女......

一旁的陳述白轉了轉拇指上的玉扳指,淡了眼眸,她以“民女”自稱,是想跟他斷個幹幹凈凈吧。

馮連寬還是堅持跪在地上,始終恪守分寸。

殊麗心裏不是滋味,還有些反胃,覺得雞湯甚是油膩,喝了一半就推開瓷盅,“我喝不下了。”

馮連寬理解殊麗的辛苦,也不勉強,合上蓋子寬慰道:“舟車勞頓,容易沒胃口,等到了繁城,再給貴人尋些開胃的食材,貴人暫且忍忍,勉強吃些果腹,別餓到自己和胎兒。”

哪知,一旁的男人忽然道:“吃不下就算了,不必勉強,強扭的瓜不甜,強喂的湯不香。”

聞言,殊麗垂下杏眸,盯著織花錦褥,縮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馮連寬不好再留,躬身退出車廂,連連搖頭,天子何時能改改毒舌的毛病?明明日夜兼程來救人,相見後卻要說些傷人的話,不是自找苦吃嘛!

車廂內陷入安靜,殊麗本該起身請安,可她擰了一股犟勁兒,不想服軟,加之腹中胎兒是龍種,生下來前,陳述白不能拿她怎樣,於是拉開被子又躺了進去,一副懨懨寡歡的樣子。

禦廚送來膳食時,也沒有要享用的意思。

陳述白抿口甘桔湯,試圖降降火氣,可越來越慪火,冷著臉叩了叩食桌,“過來用膳。”

殊麗裝作睡著沒聽見,一動不動。

“過來用膳,別餓壞了朕的兒子。”

“陛下剛不還說,強扭的瓜不甜,強喂的湯不香?”殊麗躺著沒動,溫溫柔柔說了一串話,語氣不見恐懼,倒有幾分無所謂。

可越是溫柔的話語,聽在男人耳畔越不動聽,與故意跟他唱反調有何區別?

陳述白又喝了一口甘桔湯,又澀又苦,“車隊每日三餐很準時,過這村沒這店,過來用膳,還需朕請你?”

“民女真沒胃口。”

陳述白本也不是有耐心的人,再登基為帝後就更無需對誰付出耐心,換作旁人,他早不管那人餓不餓肚子,可面對殊麗,滿身的威嚴和戾氣像是變成了笑話,僵著臉端起飯菜,放到了睡塌的炕幾上。

碗底隨之發出“啪”的一聲。

似乎在傳遞一種信號,飯菜都送到嘴邊了,再不識擡舉,他會丟她下車。

原本聞到飯香,又是禦廚親自操刀,殊麗不打算再犟,可發覺男人的態度還不如陳斯年客氣,一時來氣,捂住肚子曲起膝蓋,“民女吃不下,陛下就別強人所難了。”

愈發覺得那句“民女刺耳”,陳述白撐開兩指掐住她的下巴,逼她坐起身,居高臨下地凝著她的臉,“回宮後,朕會下旨,封你為貴妃,別一口一個民女了,朕的愛妃。”

貴妃啊,四妃之首,僅次於皇後,多少閨秀望塵莫及的妃位,就這麽輕易落在了自己的手中,該感恩戴德才是,可為何一點兒也不痛快?

殊麗仰望著昏暗車廂內的高大男子,清瞳漸漸失了柔暈,轉而一笑,自嘲又帶刺,“陛下乃九五至尊,可坐擁佳麗三千,為何非要強求一個無心之人?民女此生不願在後宮虛度,縱使妃位傍身,也難以侍君歡愉,待容顏老去,更是沒有……”

“夠了。”

陳述白打斷她的滔滔不絕,沉而重地發音,牙齒還嘬咬了一下腮肉,顯得十分煩躁。

善謀的他,從殊麗身上嘗到的屢屢挫敗的滋味,比以往十年加起來都要多。

殊麗緘默,重新閉上眼,依然溫柔,依然安靜,少了昔日的恭維和討好。

說來可笑,不戴假面具的她,不就該是這個樣子,可他怎麽又不爽利了?

陳述白覺得自己陷入一種矛盾的矯情中,是往常從未有過的情緒,獨屬於殊麗,也只有她才有本事讓他陷入暗愁。

“好了,別跟自己過意不去,吃些墊墊胃,才有力氣再次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