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紀新雪萬萬沒有想到,最後救他脫離苦海的人居然是嘉王。

鐘娘子聽聞彩珠來報,嘉王正在院子裏等蘇嫻醒來,立刻推紀新雪去陪嘉王說話,她則匆忙趕回西側院重新梳妝。

紀新雪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在彩珠的催促下慢吞吞的往涼亭處挪動。

離得老遠,他就看到負手而立都宛如畫中神君的嘉王。

也許是剛從外面回來,嘉王不僅身著錦袍,頭上也帶著華貴的珠冠。

嘉王也在松年的提醒下看到紀新雪,他像是呼喚小貓似的漫不經心的招了招手。

紀新雪敷衍的扯了下嘴角,速度由比蝸牛還慢提升到與蝸牛同速,以表示已經感受到嘉王的召喚。

嘉王見紀新雪有意敷衍也沒生氣,慵懶的靠在身側的圓柱處,狹長的鳳眸似笑非笑的望著紀新雪。

紀新雪暗道‘人在屋檐下’,無聲加快腳步,一絲不苟的行禮,“阿耶”

“嗯”嘉王抓著紀新雪的肩膀,將站在他三步之外的紀新雪拽到面前,語氣頗為嫌棄,“怎麽還是這副撿破爛的模樣,讓姨母看到,還以為王府揭不開鍋。”

紀新雪低下頭,仗著嘉王看不到他的表情,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狗嘴吐不出象牙。

下巴上突然傳來難以抗拒的力量,紀新雪不受控制的擡起頭,正對上嘉王探究的目光。

“你敢罵我?”嘉王氣得笑出聲來。

紀新雪眨了眨眼睛,僵硬的勾起嘴角,伸手將下巴上的大手握在雙手之間,壓著嗓子發出甜膩的聲音,“我為能靠近哥哥歡喜還來不及,怎麽會罵哥哥。”

自從在‘大人’上吃過沒有常識的虧後,紀新雪就和彩珠惡補這個時代有關稱呼的習慣。

才知道在這個時代,不僅‘大人’是父母雙親的專屬稱呼,‘哥哥’也不是稱呼兄長,而是以更親昵的方式稱呼父親。

嘉王不知信沒信紀新雪的話,輕哼一聲,大馬金刀的坐在長椅上,卻沒收回被紀新雪握住的手,“去開庫房,給他添些家什,免得他去了國子監,外面的人也以為王府要揭不開鍋。”

脾氣不好卻能接受順毛梳的獅子,紀新雪嘴角的笑容還沒徹底揚起,又聽見面前的人開口,“再讓我聽見你不好好說話,幹脆灌碗啞藥下去。”

“咳,咳咳咳”

正準備再接再厲為嘉王順毛的紀新雪不幸將嘴邊的話嗆進氣管裏,咳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滿臉掩飾不住的猙獰。

“沒用的東西”嘉王皺著眉將紀新雪攬在懷中,手掌拍在紀新雪背上的力道,恰到好處的充滿力量又不會讓紀新雪難受。

緩過口氣的紀新雪再也不想和嘉王有言語交流,幹脆靠在嘉王胸前裝死,報復性的將全身的力道都壓在嘉王的身上。

嘉王卻以為紀新雪咳那幾下就精疲力盡,皺眉沉吟半晌才再次開口,“打過架嗎?”

被迫起早,又被鐘娘子和嘉王輪番折騰得心力憔悴的紀新雪艱難的抵抗越來越濃郁的睡意,啞著嗓子道,“沒”

嘉王像提幼貓似的捏了捏紀新雪纖細的脖頸。

“你明日來教他用鞭子,別蠢笨的抽到自己就行。”聽見松年應聲,嘉王才拍了拍紀新雪的臉,語氣極為囂張,“在國子監,誰欺負你就抽她,讓她爹來找我。”

紀新雪發出抗議的聲音,埋下頭往更暖和的地方拱了拱。

嘉王正要發火,卻發現胸前的人氣息均勻,竟然已經睡了過去。

他剛展開的眉心再次皺在一起,出口的話隨著細風消失,只有他身後的松年才能聽得一言半語。

“也沒聽他有過大病,身子怎麽如此孱弱。”

紀新雪只短暫的打了個盹。

他還在涼亭中,嘉王卻不見蹤影,松年不知從哪找來件紫貂鬥篷為他擋風。

“老太太醒了,大王正在與老太太說話。”松年主動解釋,“大王為您和四娘子準備的東西和單獨給您的賞賜已經送到您院子裏。”

紀新雪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院門處有人高呼,大娘子和二郎君來了。

他稍稍整理下衣襟,便去迎接大娘子和二郎君。

到了院門處,發現三娘子、四娘子甚至被女官抱在懷中的六娘子都在大娘子和二郎君身邊。

四娘子自詡與紀新雪關系最好,又天生缺乏敏感神經,大大咧咧的挽著紀新雪的手臂,為紀新雪介紹家中的兄弟姐妹。

相比尷尬的兄弟姐妹,紀新雪反而最為從容,按照四娘子的提醒主動與他們打招呼,總算是沒讓氣氛停留在尷尬上。

大娘子容貌更像王妃,身上渾然天成的天家威儀卻與嘉王無二,比起驕橫的四娘子,大娘子更像面無表情時的嘉王,只是更稚嫩些。

二郎君與大娘子截然相反,是除了紀新雪之外,容貌最像嘉王的孩子,言語行動間卻像是被看不清的線條束縛,雖然紀新雪能感受得到二郎君很努力的想做個有威嚴又被妹妹們愛戴的長兄,但……非要做出選擇的話,紀新雪覺得大娘子這個長姐會更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