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2頁)

王妃矜持的點頭,對鐘娘子道,“大王既讓你搬了院子,就是不再計較當年之事,望你戒驕戒躁,勿要再行差踏錯。”

鐘娘子眼中浮現淚水,再次給王妃行大禮,語氣隱帶哽咽,“妾七年來日夜悔恨當年錯事,深覺對不起大王和王妃,幸得大王和王妃寬恕,必痛改前非。日後伺候在王妃面前,哪怕只學些皮毛,也能脫胎換骨。”

王妃始終嚴肅的臉色稍緩,給林姑姑使了個眼色,讓林姑姑親自去扶跪倒在地上泣不成聲的鐘娘子,又責怪鐘娘子沒有好生教導紀新雪,讓嘉王對紀新雪的禮儀不滿,最後將手腕上色澤清亮的翡翠鐲子賞給鐘娘子。

紀新雪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鐘娘子後方,頭一次知曉鐘娘子居然如此會與‘領導’說話。

幾句話的功夫就讓王妃的臉色緩和,刀子般鋒利的訓誡之語也變得溫和起來。

同時,紀新雪也將王妃的性格摸得七七八八。

來給王妃請安前,紀新雪已經從鐘娘子處知道許多關於王妃的信息。

王妃嫁給嘉王時,娘家父親只是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講學士,窮到傾全家之力才為王妃準備了六十四擡嫁妝,二百兩壓箱銀都能單獨成為一擡嫁妝。

好在焱光帝對兒子們一視同仁,皇子們的正妃都窮,王妃還不至於因此羞於見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門第、容貌皆遠不如嘉王的緣故,王妃看上去格外注重規矩,不僅訓斥鐘娘子時,張嘴閉嘴都是為王妾該如何侍奉大王,以身作則教導王女,她自己也仿佛是將規矩釘在脊梁骨上。

紀新雪進門至少過去兩刻鐘的時間,王妃竟然頂著至少十斤的假發和首飾紋絲不動,就連耳側的步搖都不曾晃動半分。

等王妃意猶未盡的從鐘娘子身上移開目光,時間已經過去大半,王妃才對紀新雪招手,示意紀新雪道她身前,就有人來報,嫻嬤嬤已經出了宮門,再有兩盞茶的功夫就能入府。

王妃只能長話短說,囑咐紀新雪不得將嫻嬤嬤視作一般奴仆,又賞了紀新雪一對剔透的紅寶石耳墜。

嫻嬤嬤只比蘇昭儀小半個月,今年四十有七,眼角已經有歲月的紋路,看上去卻比滿頭珠翠的王妃還年輕。

她頭上只簪了朵碗底大的寶石花,臉上的笑容也極為和善。

四娘子大步沖到嫻嬤嬤面前,摟著嫻嬤嬤的腰昂起頭,尾音幾乎要翹到天上,“小阿婆,你的病好了沒有,還咳的那麽厲害嗎?”

紀新雪下意識看向王妃,果然在王妃眼中看到怒火。心下有些可憐四娘子,以四娘子跳脫的性子,在嚴於律己苛以待人的王妃面前,必然討不到好處。

嫻嬤嬤伸手攏住四娘子的身體,等四娘子站穩了,才後退幾步,與四娘子拉開距離,笑道,“四娘子比年初時高了許多,承蒙四娘子掛念,最近已經不怎麽咳了。”

語畢,嫻嬤嬤主動給王妃行禮,“王妃”

王妃矜持的點了點頭,“嫻嬤嬤”

嫻嬤嬤轉而看向站在一旁的鐘娘子,“多年未見,鐘娘子還是當年模樣。”

鐘娘子主動深福下去,“早知五娘子今日還要勞煩您老照顧,我當年就該厚著臉皮主動去找您認幹娘。”

嫻嬤嬤聞言,臉上的客氣笑容更柔和了些,宮中年年進女官,年年都傳要給她找個幹女兒,也只有鐘娘子憨厚,才會當真。

紀新雪主動上前給嫻嬤嬤行禮,挑了個不會出錯的稱呼,“師父”

嫻嬤嬤的目光移動到紀新雪臉上,久久未言,眼中竟隱含淚水,顫抖著手舉在半空,想要去觸碰紀新雪又有猶豫。

“若是……”嫻嬤嬤閉上眼睛又睜開,蹲在紀新雪面前,拉著紀新雪的手握在雙手之間,目光慈愛的望著紀新雪,柔聲道,“若是姐姐見了你,定會心生歡喜。

紀新雪露出個羞澀的微笑。

他能肯定嫻嬤嬤原本想說的不是這句話,卻無從猜測嫻嬤嬤原本想說什麽。

嫻嬤嬤的失態只是一瞬,很快就在身側宮女的攙扶下重新站起來。

送嫻嬤嬤來內院的松年見眾人打過招呼不再交流,才對王妃道,“大王說老太太的病還沒徹底痊愈,不宜勞累,只教導五娘子七天。勞煩王妃在五娘子去國子監上學前,將正院後頭的院子收拾妥當,大王已經著人去打了‘壽安院’的牌匾。”

“小阿婆不回宮了?”四娘子再次投到嫻嬤嬤懷中,像只快樂的百靈鳥,“明通也要住壽安院,和小阿婆住在一起!”

紀新雪擡眼去看王妃,端莊威儀的臉上不復嚴肅,正懊悔夾雜著憤怒。

眼角余光處的鐘娘子同樣臉色極不自然,紀新雪凝神望去,發現鐘娘子偶爾會隱晦的望向嫻嬤嬤,眼中皆是警惕和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