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翌日天剛放亮,王妃院子裏的女婢捧著數個禮盒來到棲霞院。

紀新雪洗漱完趕到正房時,王妃院子裏的女婢已經離開,鐘娘子正立在桌邊走神。

“阿娘?”

紀新雪順著鐘娘子的目光看向桌子上已經敞開的禮盒。

一對彩瓶,兩匹軟煙羅,分別是銀紅色和黛綠色,另外還有兩對造型奇特的白瓷擺件。

鐘娘子被紀新雪喚得回過神來,拿起銀紅色的軟煙羅比在紀新雪身上,“這色果然襯你,回頭讓彩石為你裁件罩衫,那匹黛綠色的料子做成紗裙,疊在過年時做的那條鵝黃色的裙子外。”

紀新雪擡手將身前的料子推開,對如此猛男的顏色敬謝不敏。

“眼看又要到蚊蟲多的季節,不如拿來糊窗用。”沒等鐘娘子拒絕,紀新雪已經挽住鐘娘子的手臂,露出喜滋滋的笑容,“總聽說軟煙羅糊窗能擋住蚊蟲卻不會影響透光通風,如今總算是能親自驗證。”

見到紀新雪天真爛漫的笑容,鐘娘子再也說不出嗔怪紀新雪奢侈的話。

當年她在德康公主身邊做女官時,隨公主出席各府宴會,別說是王府貴女,就是三品官家的女兒,也是用軟煙羅糊窗。

鐘娘子從善如流的改口,“好好好,這匹黛綠色的料子給你糊窗用,銀紅色的料子還是做成罩衫。”

紀新雪:“……”

行吧,等會他就讓彩珠去量窗戶大小,將黛綠色的軟煙羅剪成合適的尺寸,然後親自將銀紅色的軟煙羅剪成和墨綠色軟煙羅同樣的尺寸給鐘娘子送來。

命人將王妃遣人送來的東西全都搬去紀新雪的東側院後,鐘娘子才想起來與紀新雪說正事。

王妃院子裏的女婢離開前提醒鐘娘子,嫻嬤嬤今日巳時出宮,要鐘娘子和紀新雪提前去王妃的院子裏等候嫻嬤嬤。

紀新雪詫異的挑起眉毛,“嫻嬤嬤是什麽來路?”

他昨日光為鐘娘子逃過一劫和搬家高興,完全沒在意嘉王給他找的禮儀嬤嬤。

沒想到王妃竟如此在意嫻嬤嬤。

鐘娘子聞言面色古怪,等屋子內的仆人都退出去後,才貼著紀新雪的耳朵道,“是蘇昭儀的庶妹,當年也曾侍奉過陛下。”

紀新雪眨了眨眼睛,萬萬沒想到只是隨口一問,居然會聽到如此勁爆的消息。

從剛出生就差點被抓去皇宮入藥起,紀新雪就知道焱光帝不是個正經人。

但……睡了妃子的妹妹卻連末等宮妃的位份都吝嗇,真不是男人。

鐘娘子對紀新雪的想法一無所知,她忽然想起,自己從未與紀新雪說過關於宮中蘇昭儀的事,連忙趁著時間還來得及給紀新雪補課。

“蘇昭儀的和嫻嬤嬤十三歲入宮,皆通過尚宮局的選拔成為女官,被分到聖人的潛邸。”

是個紅袖添香添到床榻上,尋常雀鳥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故事。

紀新雪將鐘娘子的話仔細記在心中,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一直知道鐘娘子從前是德康公主身邊的女官,卻從未仔細打聽,如今聽鐘娘子的意思,宮中和各王府的女官,大多都是讀過書的平民女子或者小官的女兒通過考試選拔,只有少數才是宮人提拔成女官。

蘇昭儀和嫻嬤嬤的父親是九品國子監算學助教,只有蘇昭儀和嫻嬤嬤兩個女兒,在蘇昭儀和嫻嬤嬤很小的時候,就打定主意要讓兩個女兒去選女官。

做完六年女官,蘇昭儀和嫻嬤嬤再議婚時,就能往上看幾個档次,起碼嫁六品以下官員的嫡子綽綽有余。

沒想到蘇昭儀六年女官尚且沒做完,就成了新帝的貴人,嫻嬤嬤也表明態度要留在宮中陪伴姐姐,不肯出宮成婚。

“大王是真心將嫻嬤嬤當成姨母看待,你千萬不要在嫻嬤嬤面前淘氣。”鐘娘子將紀新雪攬在懷中,仔細囑咐,“你放心,嫻嬤嬤不會在我們的院子住太久。”

紀新雪心不在焉的應了鐘娘子的話,眼中閃過淡淡的失望。

他還以為嘉王良心發現,才去蘇昭儀處求給禮儀嬤嬤給他,又為他和鐘娘子換好院子,沒想到全都是他自作多情。

說不定是嫻嬤嬤要出宮,嘉王才順帶想起來他需要個禮儀嬤嬤。

再次踏入王妃的院子,紀新雪終於看到王妃的正臉,和王妃被華服美飾襯托出的端莊大氣儀態。

紀新雪自然的移開目光對正沖他瘋狂眨眼的四娘子微微點頭,重新垂下眼簾。

只能說‘貴氣’是個很玄學的氣質。

相比王妃滿頭珠翠,四娘子頭上只簪朵橙紅漸變的彩雲月季,和襯托彩雲月季的細釵,散漫的姿態更是與端莊沒有任何關系,看上去卻比王妃更貴氣。

進入堂內的人也許第一眼看到的是王妃,此後卻一定會將視線良久的放在四娘子身上。

紀新雪心中胡思亂想,行禮的動作卻無可挑剔,與鐘娘子一般,口稱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