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第2/2頁)

去外城的路造得有些寬,最中間不走行人,只走車馬。車夫隔著簾子請罪道,剛剛路邊的醫館裏忽然沖出來一個人,沖上了車馬道,他怕撞到人才猛然停車的。沈昱正要說沒關系,一侍衛說:“小侯爺,跑過去的那人是沈日耀。”

沈昱一下子就精神了。

原來,那沈日耀一送到醫館就醒了,睜開眼就看到他爹在哭苦命的兒。他只覺得他爹有病!我根本沒瘋,為什麽要說我瘋了,真正瘋了的人是我爹吧!

周圍一群人盯著。沈土根在這場合沒法對沈日耀說出真相,只能不斷沖著沈日耀使眼色,咬死他就是瘋了。沈日耀想反駁,他就死命去堵沈日耀的嘴。

沈日耀漸漸恐懼起來。

這不是我爹!不會是被什麽東西上身了吧?我爹不會這麽對我!

這時候,周圍一幫人還在附和他爹的話,所有人都說他就是個瘋子。他心裏的恐懼感迅速加深。決不能在這裏繼續待下去!趁人不備,他沖出了醫館。

如果是真正的小侯爺,了解到這個情況後,肯定會留在原地興致勃勃地看熱鬧,看沈日耀和一幫人你追我逃。沈日耀越狼狽,他就越替沈昱感到高興。日後要是出現了什麽不利於新樂侯的言論,他這種表現顯然又會是某些人眼中的罪證——沈日耀都瘋了,他還在一旁幸災樂禍呢,果然對讀書人毫無尊敬。

但此時待在新樂侯身體的人是沈昱。

顏楚音身為武勛,從來不看重名聲,但沈昱作為讀書人,多少會對“名聲”二字有一點在意。顏楚音算計沈日耀都是為了沈昱,沈昱自認為有義務幫顏楚音把名聲圓回來!所以沈昱不假思索地吩咐侍衛上前幫忙,抓住了沈日耀。

沈日耀大叫“放開我”。沈土根從醫館裏追出來,看到平國公府的馬車,整張臉直接白了。沈昱都沒離開馬車,直接隔著簾子用外頭人可以聽得見的聲音說:“還是在朋來酒樓中遇見的那位秀才?他又犯病了?哎,也是一可憐人。”

沈昱對侍衛說:“把人送去醫館。”

頓了頓,又說:“既遇見了,總不能不管他。囑咐醫館,給這位秀才看病時不要吝惜好藥,有什麽花銷都記賬上,回頭本侯爺會安排人過來結賬的。”

醫館外面圍觀群眾多,當下就有人說貴人心善。

沈昱學著顏楚音的語氣說:“前些日子在酒樓中遇見過這秀才一次,當時聽見他胡言亂語、攀扯朝廷官員,以為他有意鬧事,所以叫了巡街衛過來。不想他是有瘋症的,之所以攀扯朝廷命官只是因為犯病了。哎,倒是連累得他去牢裏待了幾天。我心裏過意不去。如今幫他付了診金,只當是本侯補償他。”

沈昱雖然不知道有人想要算計顏楚音,但他是個心思縝密、做事周全的。這話一說,相當於把顏楚音徹底擇幹凈了。沈日耀瘋了,是因為早前就瘋了,不是我逼的。我叫了巡街衛是因為我要維持朝廷法度,這是合情合理的做法。怎能說我不尊重讀書人呢?分明是真心憐憫這秀才,我才主動幫他付了診金。

“快!快給侯爺磕頭啊!”一圍觀群眾見沈土根白著臉傻站在那裏,恨鐵不成鋼地說,“侯爺要幫你兒子出診金!這是多大的恩典啊!你們遇上貴人了!”

熱心群眾直接上手一壓,沈土根就撲通跪了。

“哎呀,咋這麽木呢!馬車就要過去了,趁著現在還能看得見貴人的車,趕緊磕頭啊!能磕幾個是幾個!”熱心群眾恨不得按著沈土根的頭往地上點。

別看沈土根在心裏咒罵了顏楚音不知道多少回,真和侯爺面對面,他的心裏充滿恐懼,大腦也變得一片空白。被按著磕頭時,他慢慢恢復了思考能力。侯爺相信耀兒是瘋子?耀兒安全了?沈土根開始砰砰砰地主動給老天爺磕頭。

熱心群眾還以為他在給新樂侯磕呢,眼中充滿欣慰。

這一幕是多麽感人啊!

……

馬車一路到了碼頭。沈昱懂了,這是來接妹妹的嗎?他剛掀起簾子從馬車上下來,就見一個身著輕便騎服的小女孩快步走來。女孩的臉不如京中貴女那樣白皙,但紅撲撲的很健康。她沒有戴面紗,不怕生地沖著“顏楚音”笑了……

等等!

沈昱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妹妹脆生生地喊道:“哥哥!”

沈昱:“……”

完蛋!妹妹喊的第一聲“哥哥”竟然被我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