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茶棚輪換著,今日是張放遠還有許禾回家去睡,在茶棚這頭吃過晚飯後,做了明日要的一些菜,許禾就跟張放遠坐板車回了。

月色清明,許禾靠在板車上,車一搖一晃的,他竟是有些發悶想吐,微微側身看到了旁頭的人,趕著馬不知想起了什麽,嘴角竟然微微勾起。

許禾原是不想多過問他在城裏去了哪兒又幹了什麽的,沒事管那麽緊誰都會煩惱,再者,他又覺得張放遠不會那樣。理智是如此,可是心裏不問又悶悶的,要是真有那麽一回事兒,他去弄個花樓的回來可如何是好。

想著想著竟是更不成樣子了,心裏沒來由竟然是一陣發慌。

他伸手去貼了貼身旁之人的手背,還未開口手就被人給捉住了:“是不是夜裏馬車上風吹著冷?”

也沒等許禾說是冷不冷,張放遠青筋微鼓的手臂便將他攬到了身前,讓他靠在了自己胸膛上。

許禾在男人身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墻角籬笆上風中的花香,這樣的香味在粗獷而兇悍的男人身上出現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這並不妨礙好聞,且讓男人變得有些柔情了。

他心裏的悶被安撫了些下去,也未曾掙紮,就順著張放遠的意思貼靠著。

夜風微微,月明星稀。八月了,白日的天氣還是很熱,村民都開始忙著掰玉米棒子了,又是一輪農忙時節。

春時播種,秋時收獲,年年如此。

張放遠單手趕著馬車,懷裏的人很乖巧,讓他不由得偏頭看上一眼。

許禾微垂著睫毛,月光下的臉白皙而光滑,肩膀松散,像只小貓一樣依偎著他。

素日裏許禾冷僻又能幹,軟話都說的少,以前兩個人過日子又剛剛成親,倒是還挺膩歪。沒事的時候就拉拉手,又摟摟抱抱,後頭忙著茶棚的事情,兩人也甚少一道去城裏,忙碌間確實不似以前那般了。

雖未曾膩歪,卻不代表張放遠不想跟他膩歪,要緊是他見許禾事業心重,自己總閑散著膩著人反而顯得十分遊手好閑一般,便想著找點事情來做才行。

這一忙碌起來,還真的各自都忙。

“我好像是有一點冷。”

張放遠聞言微頓,轉而又把人摟緊了一些:“我瞧你吃晚飯的時候就有些懨懨兒的,是太累了還是不舒服?”

“沒有累。”以前秋收農忙的時節,他日日起早貪黑,大家都得趕著日子把地裏成熟的莊稼收回去。玉米一個個撕掉外衣掰回家,放在院子裏曬幹,再把玉米從棒子上剝落成粒粒,再曬,收倉。

不敢歇著,這一茬兒忙完又該收割稻谷了,同玉米也是相差不多的忙活。若是不趕著忙活,過度成熟的莊稼就會掉落,又怕天氣不好接連暴雨,如此莊稼曬不幹或者是受了潮就會發黴。

屆時官府的人前來收田稅的時候又是焦頭爛額。

今年家裏沒有什麽莊稼,轉而出來做生意了,雖說也得是起早貪黑,白時忙碌招待客人,夜裏還得準備隔日要的菜,卻也是不必下地去曬的皮肉裂開。

日子已經好上許多了。可是他就覺得悶悶的,已經有些日子了,他先前是擔憂茶棚虧本,天氣熱可能又有點中暑,而今日……果然人還是不能太閑了。

張放遠聽他的聲音都有一點夾著懶怠,還說沒累,他想捏捏許禾月光下柔和的側臉時,許禾動了動眸子:“最近錢還夠花嗎?”

“自是夠的啊,你都給那麽多了。”

“嗯。”許禾想了想:“那最近都有買什麽嗎?”

張放遠仔細默著,好似先前許禾常在他耳邊說,自己都已經習慣不怎麽隨手花錢了,明明兜裏有錢,下意識想的也是自己沒錢。

“沒買。”

“那……有去哪裏玩兒嗎?”

張放遠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問的是些什麽傻話啊?再者我守著鋪子,能去哪兒玩兒?”

許禾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算了,他相信他。

“我知道了。”

張放遠覺得許禾有些怪怪的,可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於是逗了逗他,湊上前去親了親他的鼻梁骨。

許禾並未有掙紮,感覺鼻梁處很輕柔又有點癢,他只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人,反倒是把張放遠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張放遠收回手撓了撓後腦勺,正好這時候該下官道分路去村裏了,緩解了他的尷尬。

“怎麽了?”

“嗯?”張放遠回看了許禾一眼:“什麽怎麽了?”

許禾沒回答他的話,今天已經很有點晚了,便是往常村裏有人在夜裏都會加班加點的趕著收莊稼,這時辰也都歸家了。

兩人陷在沉默裏,周遭又是聽了半夏熟悉的蟲鳴蛙聲。

四下又沒有人:“怎麽不親嘴。”

許禾出神的想著,過了好一會兒,忽而覺得張放遠在直勾勾的看著他,他眸子突然放大,臉一瞬間激烈升起一股燒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