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更](第4/6頁)

雲織張了張口,忍耐著說:“我是秦硯北的女朋友,我有急事要見秦江川。”

她話音剛落,正好有一個年輕男人經過,誠惶誠恐地跑過來:“雲小姐是吧,我上次見過您,秦總不在,您有事嗎?”

保安順利放行,雲織顧不上回應,徑直一步一步走到那副海報前。

男人手寫的字囂張跋扈,風骨淩然。

畫家雲織。

是那些大大小小獎項的獲得者。

是秦硯北的女朋友,未來太太,愛人,心肝寶貝。

年輕男人在旁邊道:“秦總親手寫的,整個集團都會背了,誰要是說句太太厲害,秦總那邊就能賞個笑臉,您是沒見著他曬幸福的——”

雲織腦中嗡鳴。

她手腕輕輕顫抖,手指用力攥住,讓自己穩定。

到底是哪一天,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一個人站在這裏,含笑寫下來的。

一個會在集團裏大張旗鼓張貼這些字的男人,會因為忙,就一面都不能跟她見,會因為機場人多,趕時間,就連抱她一下都吝嗇嗎?!

雲織的心不斷下墜,掉進深澗,她不敢耽誤時間,沖上秦江川所在的二十層辦公室,有人來攔,她第一次毫無客氣禮節可言,一門心思只往裏面擠,在得知她是秦硯北的女友後,防線不得不松動。

她跑進那間辦公室,急喘著一把推開門,秦江川背對她坐在皮椅上,而他對面,是大塊投影屏,上面正播放著一段錄像。

畫面明顯有些年頭了,鏡頭微微搖晃,但清晰記錄著年幼的秦硯北是怎樣發瘋把醫生打傷,神色陰冷猙獰,小小年紀毀掉整個治療室。

接下來是少年的秦硯北。

只存在於她的想象中,經年不忘的惦念裏,曾經把她拉出深淵,一身染血的少年,不惜皮開肉綻甚至骨折,也要掙脫病床上的束縛,砸碎藥瓶,攥著鋒利的玻璃,一面不要命的劃傷自己,一面橫在別人脖子上。

他還在冷笑,神色陰戾,收音很差,沙沙作響:“我要去找她,攔著我就死。”

後面一次次被困住,他一次次表露出更激烈的暴虐感和攻擊性。

視頻剪輯的都是最直觀殘酷的畫面。

秦江川轉過頭,他大病過一次,蒼老的臉上滿是疲態,微笑著問:“我千方百計帶回來的這個孩子,就像個魔鬼,是吧,別人的躁郁症大多是抑郁和亢奮交替,就算有危險,也不致命,但他不一樣。”

他行將就木。

對秦硯北既愧疚又憎恨,想讓雲織怕他,也想讓雲織救他。

他不帶感情的陳述,讓雲織認清事實,自己去給秦硯北宣判。

“他兩者都很極端,會傷人,發作起來讓人害怕,還有衍生出來的妄想症。”

“你深入了解過這種病嗎,他會遺傳,你們的孩子也可能是這樣,他卻執拗的想跟你結婚。”

“這病根本治不好,他就算去了——”

雲織耳中充斥著視頻裏的刺耳聲音,秦江川的評價,和她自己血流心跳的轟鳴巨響。

秦硯北的臉,從小到大的,以及兩天前看似冷淡分別的,都在她眼前反復回閃,變成碎片剮著人最疼的地方。

雲織胸口緩慢起伏,在屏幕光影的變幻裏,一字一字問:“那天在病房,你跟他說這些了?”

這一句問話還算平穩,但緊接下來,雲織的情緒就被粗暴劃破了缺口,激烈湧出來:“你跟他說……我還沒見過他發病最嚴重的樣子,就像視頻裏這樣?!”

“告訴他他的病有遺傳概率,我會很介意,現在接受他,只是因為還不夠了解?!”

“是不是還說過,以他這樣的情況,我不會跟他結婚?!”

“結婚”兩個字是當頭棒喝,像一盆刺骨冰水驀的潑下來,雲織聲音哽住,愣在原地,太過用力攥緊的手指失去知覺。

他寫下的未來太太,愛人,那天晚上他明明已經要抵入她的身體,卻強行停下來說想跟她結婚……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麽臨時起意是嗎,他是真的,已經把求婚放在心裏揣了很長時間。

他不滿足於戀愛,不想只要男女朋友的關系,他的情感比她更長更重,在她認為兩個人剛確定關系的時候,實際上對於他來說,已經一個人走過了太久。

他從年少時候就為她執著,重新相遇就早早動心淪陷,卻被告知他的愛意是妄想,被她拒絕推開,甘願做個她失明失聰期間的替代品。

好像她才剛開始正式戀愛。

但秦硯北已經掙紮深陷多年。

兩個人一直在錯位,她以為彼此合攏的時候,卻離他真正的情感還有很遠。

她站在起跑線上,覺得跑得很努力了,可他早就等在終點,等她發覺,等她能朝他狂奔過去。

是不是在她顧著矜持,低頭自卑,對他慢悠悠不急不緩的這些日子裏,他一直在害怕,怕她不知道哪一天就半途放棄,不把通向他的路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