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更](第5/6頁)

雲織嘴角咬破,眼睛通紅充血,忍住了沒有掉眼淚。

秦江川皺眉:“我說得有錯嗎?”

雲織啞聲說:“他發病的樣子我現在見過了,那又怎麽樣?你們都怕嗎?我只覺得心疼,他為什麽會病到這麽重,難道不是你一步一步強逼著他,才讓他走到今天?!”

“你今天提前知道我來,特意放視頻讓我看見,是想通過我把他逼到更絕的地步?!你到底有什麽資格,坐在這兒左右他的人生!”

“我還沒跟他戀愛的時候,就知道他的病以後會有什麽影響,我不在乎。”

雲織即使是激烈時,聲音再啞,也還是柔軟的,但這些軟的內裏,又像鑄滿銅墻鐵壁。

“我只要秦硯北,他病重也好,像以前無家可歸也好,身上再多危險,不確定,我都無所謂,能不能有孩子,最不值得一提。”

她盯著投影屏上那個血淋淋的少年,纖瘦身體站得筆直。

“我是他的軟肋,你們都想利用,可我更是他愛人,是我在感情裏膽小,縮在殼裏太久了,變成你們把他推向絕路的工具,以後我就守在他那,誰也別想再傷他。”

雲織轉身離開辦公室,秦江川在後面閉上混沌的眼睛,手裏摩挲著那個被秦硯北退回來的玉鐲。

他的孫媳很好。

是他從始至終,都不配做爺爺。

雲織在走廊裏按住墻,困難地喘了口氣,叫車直奔機場,她控制自己不要慌,不能再浪費一點時間,進候機廳等待起飛的時候,她把秦硯北的視頻截圖再次拿出來看。

一見到他蒼白消瘦下去的臉頰,她坐在角落裏,淚抑制不住的掉,掉了就擦幹,專注去看他背後露出的少量環境。

雲織再去網上找英國所有能治療躁郁症的機構,一個一個翻圖片,但能查到的有限,她求助方簡的助手,助手支支吾吾,說她也不太清楚。

雲織直接在問答平台上高價懸賞,求英國任何相關機構的內部圖,無論什麽都可以。

上飛機前,她仍然沒有看到貼近的答案。

直到飛機起飛,她也沒拿到秦硯北確實在英國接受治療的證據,一切都只是直覺,都是她千絲萬縷勾在他身上的預感。

從來沒有那一刻,她這麽害怕失去,心裏疼得蜷在座椅裏,望著窗外雲層,一動也不能動。

他平靜,強勢,鎮定,看起來若無其事,絕口不提自己滿是坑洞的心。

他只是怕真的變成別人嘴裏的精神病人,怕她接受不了。

那個在她看來應該掛在高空的人,一直在低頭俯首,求她垂憐。

他從未被愛。

連她,也沒有給他足夠對抗傷害和恐懼的感情。

她為了那些不自信,把他一個人放在黑暗裏,甚至臨別前,她還推著他快走。

高空之上,第一次獨自出遠門的雲織用帽子擋住臉,淚順著下巴滴在胸口上。

她跟他都是孤獨幹涸的。

靠彼此熱烈的愛生存。

飛機降落的時候,雲織連一個目的地都沒有,她列出了英國幾大知名機構,準備挨家去找。

天色已經暗了,雲織站在陌生異國的機場外,她知道,硯北之所以不辭辛苦特意來英國,應該是決心要做MECT。

那種……會造成腦損傷,隨機性的記憶缺失,只為了能讓精神狀態穩定下來,可以像一個正常人活下去的電休克療法。

沒人比她更清楚,電擊是什麽感覺。

雲織叫車,跟司機報上其中一個機構的名字,哪怕快一分鐘,就多一點找到他的希望。

從飛機上開始,秦硯北的微信就再也沒有回過,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經開始了。

雲織心口疼得缺氧,靠在車窗上用力呼吸,手機這時候突然震動一下,她驚惶低頭,看到問答平台有了幾條新回答。

她立即點進去看,其中一張圖片紮在視野裏。

類似的房間,類似的油畫,連床擺放的位置都如出一轍,但具體地點是一長串陌生英文,根本不在她已經找到的那幾家範圍裏。

“這是英國不對外的精神問題研究機構,得有渠道才進的來,基本全是重症,來了就知道,有些病再先進的醫療手段也沒辦法,天天有人自殺。”

-

方簡身上的冷汗一層一層在往外冒,冷氣充足也無濟於事,他緊盯著身穿白色病號服,沉默坐在窗邊的秦硯北。

MECT的預治療在下午已經結束了,歷時並不長,前後加在一起不到半個小時,但人是全麻的,無意識地推進去,電流通過大腦,束縛人的意志。

秦硯北醒來二十分鐘了,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就這麽沉默的走到窗邊坐下,定定看著外面。

方簡某一刻有種感覺,他是在看南山院窗外的那個玻璃溫室,在看雲織給他種的那棵樹。

做過電休克的病人,記憶殘缺是必然反應,但秦硯北可逆,他就算暫時不清醒,24小時內也會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