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3頁)

門緩緩拉開,裏面攻擊精神的噪音已經因為斷電停了,形同密室的空間沒有半點光,狹□□仄,緊到只能容納一個人板正坐下,透氣孔僅僅夠維持人不死,椅子上連通著線路,靠通電折磨人。

一門之隔,打開就是地獄。

女孩子低著頭,怔怔坐在那把椅子上,用盡一切可能地蜷縮著自己,手上遍布深深淺淺的抓痕,嘴唇咬得到處都是破口。

她睫毛壓得很低,臉上層疊的淚痕已經幹了很多,但水跡還在持續不斷地,無意識往下流。

門開的時候,她沒看見光,也沒聽到聲音,是被針刺似的身體感覺到了空間變大,才無力順著椅子滑下去。

秦硯北以為自己已經疼過太多,不會再超出了。

但看到雲織的時候,他渾身血液像被抽空,眼裏淤著的斑駁紅色灼熱地往外溢,心臟疼到已經遠遠越過了形容的範疇,成了身體實質的劇痛,剜著五臟六腑。

他張口,發不出聲,在她要滑倒的關頭撲上去抱她。

雲織還醒著,渾渾噩噩的意識脆弱到一碰就碎,她不知道對面是誰,恐懼地抱著腿,坐在地上拼命往後躲,想把自己藏進角落裏。

秦硯北跟著她蹲跪下去,不敢強行碰她,怕她再受傷。

他緊緊攥著她裙角,生怕她消失,把布料一層一層捏在手指間:“織織,織織……”

他不斷念她名字,一聲聲帶顫:“我是秦硯北,你擡頭看看我,織織,我把他們打跑了,沒人敢欺負你,我們去醫院。”

他中間幾乎說不下去,想碰她的臉,指尖只懸在半空,語氣低到塵埃裏,再次重復:“織織,擡頭看看我。”

雲織的世界已經混淆。

她沒有閉眼,但什麽都看不見,只有極度模糊的隱約輪廓,耳朵裏一刻不停地敲打轟鳴,所有接收到的聲音都被扭曲,變成怪異的調子,皮膚上像紮滿細針,稍微一動就千瘡百孔地疼。

生理性不能抵抗的畏懼,絕望,還有深重陰影,把她拖拽進從前最恐怖的記憶裏,身體也仿佛自動打開了最後一道保護開關,那種無能為力的應激反應再次席卷她。

關上吧……

沒有視覺,就不用怕黑了,沒有聽覺,就不怕那些折磨人的噪音,身體先疼起來,就不怕電流通過時候的痛。

往最暗無天日的地方蜷縮,藏進角落或者土裏,不要被找到,不要被關進黑暗,如果自己不存在就好了。

不能看,不能聽,不能被碰觸,不能吃東西,會挨打,會死。

幾年前,奶奶都不堪受罪,哭著不知道要怎麽管她,她一個人在那間小房子裏縮著等待生命走完,可心底又在無比渴望,渴望這個她自己推不開的封閉牢籠,能被人敲開一條縫隙,讓她看見一點點光。

然後那道光就來了。

十一……

雲織抱緊膝蓋,安靜地哭著,她找不到十一了,她甚至開始喜歡另一個人。

她沒見過十一的臉,就連他的聲音,也只記得應激反應嚴重時被扭曲過的,根本不是他真正的聲線。

意識在滑坡,拖著整個人往懸崖裏掉,雲織知道再也不可能遇到十一了,她也可能熬不過這次卷土重來的反應,她一腳踏進鬼門關裏,卻忽然有一道斷續的聲音響在她耳邊。

——“我是秦硯北,你擡頭看看我。”

這句話她聽不懂,聽不清,但變調的音節,語句,在經過扭曲之後,燒著高溫烙進她腦中。

跟當初一樣的……

一樣的短句,一樣的頓挫,除了比過去低沉之外,絲毫沒有差別。

她在那個時期,除了奶奶的聲音之外,唯獨就只聽過這一個人的,翻來覆去地回憶銘記過,身體有自動反應的本能,在聽到的一瞬,就能確定是誰在對她說話!

雲織不能相信地擡了擡頭,眼睫上水跡淋漓。

那道夢過無數次,一遍一遍深夜回響在耳邊的語氣節奏,在她第二次掉進深澗之前,天降一般出現在這裏,牢牢勾住她瓦解的意志。

雲織哽咽出聲,茫然往前夠了夠,怯意地喃喃:“十一……”

那道聲音更近,呼吸拂在她臉頰邊。

是他……

真的是他!

他活生生的,就在她跟前!

雲織撐起的壁壘四分五裂,她怕抓不住他,怕他轉眼又消失,她踉蹌著往前撲,胡亂去摸他的手,眼淚順著小巧下巴滴下去。

她自己聽不到,所以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叫沒叫出聲來,只是本能地在心裏反復喊他,喊那個她少女時默默給取他的昵稱。

“十一。”

“十一!”

昏暗的破舊教室裏,秦硯北半跪在雲織面前。

她無助地撲向他,抓著他的手,淚滴在他手背上,燙得要燒穿,她像是生怕失去,帶著他從沒有得到過的珍視在乎,顫抖叫著那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