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自然,周宿沒有聽到想聽的答案,葉青堯留下一句“的確病得不輕”,離開了。

周宿沒去追,他得緩緩,心跳比雨聲更重,他的情緒在至高點,是從未有過的興奮。

原來坦然承認那些被他刻意忽略,避而不談的心意也沒什麽大不了。

甚至,很愉快。

等一切都平靜許多的時候,周宿才走回她住的院子,葉青堯已經在等他,桌上擺著倒好的茶水。

老實說,周宿對她倒的茶有些陰影,萬一待會兒她又說什麽氣人的話怎麽辦?

能怎麽辦。

幹氣著唄。

他哪次真拿她怎麽樣了?

周宿噙笑坐下,葉青堯將這幾天畫好的修改圖紙遞給他,“你先瞧瞧。”

周宿的視線移到她摁紙的手指,真是蔥段般白,細長又好看,從不塗指甲油,天然且純凈,越簡單越雅致。

她畫的設計圖不像水墨畫那樣波瀾壯闊,而是很符合設計行業,教科書一般的設計稿。

周宿擡起這張稿紙看,從總體看改動不大,可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覺,她在園林的細節處做過許多調整,在不破壞園林本身意境和韻味的基礎上,能加上自己的想法,這並不簡單。

“你除了這些,還會什麽?”周宿把稿紙放好,問出一直以來好奇的問題。

葉青堯似乎什麽都會,且精通,普通人有一兩門拿得出手的本事已經非常難得,而她是怎麽做到靜心學習這麽多的?就算是富貴人家的名媛大小姐,從小名校名人培養,都不能修煉到她這樣的境界,難道真是深山養人?

葉青堯淺淺笑:“稀松平常而已。”

如果是從前,周宿肯定會覺得這話虛偽,而現在不會,她若覺得平常,就是真平常。

她之所以無所謂,只因為那些所謂的本領是服務於生活的東西,不是拿來炫耀的資本。精神富足,這便是她區別於常人的優點之一。

那麽他呢?

周宿開始自省。

他有什麽拿得出手的?

是喝酒還是泡妞?又或者耍陰招,惡趣味?

竟然毫無長處……

頭一次,周宿如坐針氈。

葉青堯忽略著他的變幻莫測,溫聲詢問:“正好先生過來,不如我們去宅子裏轉轉,也好具體與你說一說怎麽修改。”

“嗯。”周宿應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思考很長時間,唯一能想到的優點,只有煮面的廚藝似乎還可以。

“你餓不?”

葉青堯還真有點。

“你除了會煮面,還會其他什麽?”

周宿真就只會這個。

沉默片刻,考慮要不要學點其他的。

“不如,我教你做幾道菜。”葉青堯笑吟吟。

她教的話,他有的是興趣學,“行啊。”

倆人換了地兒,去廚房。

周宿撩袖子問:“怎麽做?”

“別急。”

因為她還在回憶。

當初胥明宴是怎麽做的呢?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清軟嗓音忽然吟念這首詩,冷不丁戳中周宿心事。

相思……

的確在講他。

不會連這個都被她察覺了吧。

周宿轉過頭回避,假意從冰箱裏拿菜,問得無所謂且隨意,“怎麽突然念這種酸詩?”

葉青堯一愣。

——“怎麽突然念這種酸詩?”

胥明宴慢悠悠吟完這首詩,清磁嗓音念得情動而溫柔,聽著酥耳朵。

葉青堯從窗外收回目光,問出這樣一句話。

胥明宴笑意溫溫,瞧著她,就這樣安靜地看一會兒,才開口:“酥紅豆這道菜,與這首詩很配。”

葉青堯淡笑:“這詩的初衷是表達友情,後用來形容愛情,師兄到底是想念至交好友,還是哪位紅顏知己?”

“你覺得呢?青堯。”

胥明宴反問,緩緩地牽起笑,眼鏡下的眼睛溫情綣動,難得的也有些暗流在湧。

“就做酥紅豆吧。”葉青堯垂眸,從袋子裏捧一把紅豆出來。

“你還沒說,為什麽念這首詩。”

剛剛有一瞬間,周宿感覺到葉青堯的遊離,好像神魂都從這裏消失,出神到完全忽略他。

這感覺就像上次,他雨夜趕去,在她眼裏看到深重的期待在消失。

她到底瞞著什麽?又到底在期待誰?

“沒什麽,這首詩與酥紅豆這道菜很配,有感而發。”

周宿眼眸深深,沒再追問。

慢慢來,他總會知道。

“開始吧。”葉青堯已經回想起怎麽做這道菜,按照胥明宴教過的步驟,一步一步指導周宿。

周宿學得好,做得挺認真。

葉青堯偶爾也會停下來觀察,他與胥明宴的區別莫大,她沒辦法將周宿當成胥明宴,這也是對胥明宴的侮辱。她讓他做這道菜,說來有些殘忍,只是想通過周宿的廚藝回味一下曾經,那道她做過幾次,卻始終做不出的味道,不知道他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