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那雨打,別枝驚雀,涼風渡,蕩起她黃白袍,被周宿牽著快走,裙角漪漪牽連。
青石板被雨洗得透光,小野花清瑩,裙底遮過,露水染衣,風景換一遭,他手心的溫度卻愈發燙。
葉青堯垂眸看他牽著自己的手,其實感覺到微微的汗濕,也看到了他側頰的緊繃。
周宿在緊張。
是啊,他的確。
也就是牽手而已,怎麽會控制不住揚唇角?
也太沒出息,很可能又會被她嘲笑。
他得慢慢來,慢慢泄露心事,才不至於太快兵敗。
所以,周宿忍得辛苦。
他瞧見葉青堯微濕的腳邊裙,忽然停下來,做出一件誰也沒想到,完全不符合他人設的事。
他俯身替她拾起那曳地輕紗,拂走一兩顆泥土,再起來時,發覺大夥兒都驚訝,葉青堯也在打量他。
周宿替她拎裙,笑容漫懶:“繼續走唄,我給你拎著。”
這不是偽裝,他確實沒太在意自己現在的行為是否會折損氣度,只不過想到濕了衣服她會不舒服。
沒考慮其他,也沒考慮其實回去後,她可以直接換一件,就…只是單純的舍不得和不忍心而已。
他這樣子真是奇又怪,祁陽和薛林都瞧得不眨眼,葉原倒有點兒見怪不怪。
當初周宿能為見葉青堯一眼,一步不停,一口氣兒不歇的爬那三千九百階的時候,葉原就知道,他已經泥足深陷。
厲害啊。
葉原審視著葉青堯。
這個只在葉家謾罵聲中出現的葉青堯,到底是怎麽在不知不覺間拿下的周宿?
“周先生。”
借周宿的手替自己出氣,葉青堯當然沒有這個打算,她不喜歡欠人情。
“謝謝你的好意,我不打算進葉家的門。”
周宿想了會兒,說行。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
“先送你回去唄,這雨落得我都冷,你不冷?”
瞧著她單薄裙袍,周宿眉輕擰,怎麽每次見她,不論刮風遮雨都穿這樣少?真是得多給她買些衣服了。
葉青堯看了一眼他手裏拎的裙袍:“放下吧,臟了也沒關系。”
“那不行。”他笑,有點兒不講道理的霸道。
葉青堯懶得爭辯,往前走。
周宿還真就跟後邊兒給她拎裙子。
祁陽和薛林的表情很復雜。
為什麽他們居然在周宿臉上看到點得逞?
有什麽好得逞的?不就是給女人拎裙子嗎,這很值得驕傲?很值得開心嗎?
周宿真他媽有病!
祁陽如是總結。
回了院子,葉青堯先去換衣服。
周宿閑來無事,懶坐她書桌前瞧她的畫,選一只筆懸空描摹,要多得趣有多得趣。
祁陽和薛林繼續審視他,看得仔細認真,是真想瞧瞧周宿是不是被誰掉包,或者被人魂穿了,怎麽幾天沒見,他變化這麽大。
他做的事倒也沒有多麽驚天動地,不過是想替姑娘出出氣,為她拎裙子,耐心等她換衣服。
這些事換別人來做是英勇,是體貼和紳士,可換成周宿就是驚嚇,驚悚和古怪。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知己知彼,都太了解周宿那薄情的壞性子。
他玩時花樣百出,從不考慮女孩兒們的感受,只圖自己歡心。
憐香惜玉?護人周全?
不好意思,這些詞絕不會屬於周宿,他不擡張椅子看戲都是好的。
他是那樣自私自利,寡義而毫無同理心,熱衷做高高在上的看客,習慣於掌控四方,可就是這樣的周宿卻會為葉青堯違背本性,做他從前嗤之以鼻,絕不會做的事。
除了動心,祁陽和薛林找不到其他答案,但動心這個詞對他們來說太恐怖,近乎詛咒,祁陽似乎都能瞧見周宿身後無形的墳墓。
臥室和正院是分開的,換好衣服從臥室出來,還得走一段鋪滿鵝卵石的羊腸小道。
此間的雨稍歇,路兩旁月季花靜候太陽,葉青堯行過轉角,看到葉原靠墻在前頭看她,也似乎在等她。
葉青堯沒什麽表情,不打算和他說話,借路繼續走。
“妹妹好本事啊…”打個哈欠,葉原說得懶洋洋,話語裏夾帶清楚而犀利的冷嘲,尤其是那聲妹妹。
葉青堯回眸,“有事?”
“聊聊。”
“聊什麽?”
“隨便。”
葉原看著她,開始仔細回想葉珺婭面容,終究想不起來。
那時候他小,只隱約記得葉珺婭是家裏最得寵的姑姑,尤其老爺子,是把她當掌上明珠的。
葉珺婭性格好,很溫柔親和,也很照顧她的這群侄兒,每次外出都會給他們帶些小玩意兒和新鮮零食,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
可惜最後竟然做出那樣的事,敗壞家風。
“我奉勸你不要和葉家作對。”
“葉家派你來遊說我?”
葉原準備否認,葉青堯已經淺笑搖頭,很失望的樣子,“看來如今的葉家真是沒落了,竟然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