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冷宮(第2/4頁)

恍惚之間,她想起了思嫣的生母林姨娘去世時的事情。

林姨娘是夏日裏突發急病而亡的。那年思婉剛滿十歲,爹娘為給她慶生,帶她去了江南。思嫣與她同去,林姨娘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的病,等她們趕回府時,喪事已然辦完。

她還記得那天八歲的思嫣哭到聲嘶力竭,怎麽都哄不住,一遍遍地在喊:“我再也沒有姨娘了!”

她只得緊緊抱住她,無力地寬慰她說“你還有姐姐”。思嫣被這話惹得更難過,後來的哭喊就變成了:“我只有姐姐了!”

那個時候她便知道,在思嫣眼裏,她的父親、嫡母都是靠不住的。生母一走,她就被思嫣視作了相依為命的人。

後來的幾年,思嫣也的確在與她相依為命。偌大的一個徐府,她幾乎只與她這個當姐姐的親近,對余下長輩、兄弟姐妹,都只有恭敬客氣。

這樣的情分……不知是從何時開始變的味。

徐思婉凝視著指間的那塊阿膠,看了不知多久,淚意終是淡去。一抹復雜的笑意溢至唇角,她怔怔地笑了聲:“也好,又少了一份顧忌。”

路遙在翌日天明如約再度到了冷宮,彼時那塊阿膠已然泡得黏軟,路遙用鑷子拈起一角查驗,道是無事。

徐思婉又讓他驗了當中的位置,果不其然,是當間的部分添了東西。

徐思婉聽了答案,眼中已無半分波瀾,只問他:“是什麽?”

路遙道:“娘子若要問具體是哪幾位藥,臣說不準。臣只知道,這幾味藥皆為性寒之物,長久服用傷及肌理。”

徐思婉蹙眉:“有何害處?”

路遙又說:“女子用得久了,則不能有孕。亦可能月事不調,但就因人而異了。”

“別的呢?”

“沒了。”路遙搖頭,“這藥分量極微,藥性也溫和,不會有其他害處。娘子日後若想有孕,臣開方為娘子調養,便也可行。”

徐思婉聽罷心弦一松,花晨更是直截了當地松了口氣:“那就好。若四小姐真要害娘子性命,那可真是蛇蠍心腸了。也不想想從小到大這些年,娘子是如何照顧她的。”

現下再說這些,已沒意思了。

徐思婉搖搖頭,目光定在路遙面上:“現在我們姐妹兩個,你只能選一個人盡心了。她身懷有孕,你若選她我也不怪你,只是今日這些,還請你心裏有數,不要說出去。”

路遙苦笑:“臣是奉娘子之命去照料的悅貴人的胎,遠近親疏,臣心裏有數。”

“那好。”徐思婉勾唇,“既然如此,我有所求,便也直說了。”

路遙欠身:“娘子但說無妨。”

徐思婉思索半晌,先問:“你且告訴我,太後的病情究竟如何,能否痊愈,又還有多少壽數?”

路遙屏息:“太後的病已入胃經,乃是不治之症。但若太醫院精心調養,少則一兩年、多則三五載,也還熬得住。”

“那便夠了。”徐思婉緩緩點頭,轉而笑意更濃,口吻明快地又問,“那你究竟有沒有本事弄一個死嬰來宮裏?”

.

正月十六日夜,京中落雪。

這場雪下得並不算大,但因夜晚天氣寒涼,皚皚白雪還是漸漸積了起來。徐思婉攏著厚厚的鬥篷在廊下立了許久,眼看著積雪覆蓋枝頭、遮住地面,好像能將世間的一切愛恨都覆住,只留一片清清白白。

唐榆一直沒有擾她,任由她獨自站了許久。直至夜色又黑了些,他安靜地進了屋去,不多時又走出來,拿了只新盛好炭的手爐給她。

她回過神,伸手接過,他自然而然地將她原先捧在手裏的那只拿過去,望著雪夜重重地舒了口氣:“你是因何對你妹妹起的疑?”

“寧兒。”她自嘲地笑了聲,“我將寧兒留給她的時候,當真沒別的心思。最多不過怕她為了幫我鋌而走險,便讓寧兒幫我留意幾分。可昨天小哲子來回話時卻說,寧兒在做灑掃庭院的差事。”

唐榆疑惑一瞬,旋即了然:“你著意托付給她的宮人,橫豎也不該去做這些粗使的活。她要麽是對你存怨所以借此發泄,要麽便是有事心虛,是以不敢讓寧兒留在近前,生怕她聽去什麽。”

“不錯。”徐思婉頷首,“這些人情世故的道理,是最簡單的。若思嫣平素不知如何處理這些事便也罷了,可她在這些事上縱使說不上通透,卻也知曉禮數,如此行事,自然蹊蹺。”

唐榆緩緩點頭,思索了片刻,又道:“那你又為何還讓路遙去尋死嬰?她若真是聯手皇後在誆你,你豈不是正好中了她們的計?”

徐思婉美眸一轉,笑吟吟的視線落在他眉目間:“我要她的孩子,但誰說我要按她的路子走了?”

唐榆啞然,明了之余又問她,“那你可會殺她?”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