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3/5頁)
沉默。
“當初在寺院內,我就知你二人不是尋常羈絆。即使我無從知曉你們之間的糾葛究竟是什麽,但我也是一條路上走過來的,自然知道他的苦自何處來。”
“唵,麽抳,缽訥銘,吽。如果雲集此番能夠破繭,”丹增雙手一合十,聲音輕得似乎不需要被人聽見,“那你便還債。”
有那麽一個瞬間,叢烈甚至感覺雲集是不是跟這個有些長相有些陰柔的和尚說過什麽,抑或是那雙看上去洞察一切的銀灰色眼睛結合著些故弄玄虛的佛謁特別能糊弄人。
他聽到那麽輕的一句“還債”,幾乎像是被人當頭棒喝。
叢烈剛準備開口,手裏又被塞了一個包子。
“吃,吃飽了才有力氣還債。”丹增也拿起自己剩下的半個包子繼續吃,“伺候病人難著呢,我看他們整個雲家雖說能呼風喚雨只手遮天,其實一個真正能帶人味兒的都沒有,現在都沒人管過雲集。你現在連聲都快出不了,到時候直接放倒了還怎麽照顧他?”
他那個狼吞虎咽的吃相,就好像說完上面那一通莫名其妙的念白,立刻就原地還俗了。
等丹增吃飽喝足背著包走了,叢烈收拾桌子上剩下的保溫袋,才發現那後面印著某某連鎖包子鋪的店名,甚至還有加盟電話。
這分明就是從店裏買來的包子。
剛才丹增說的一大堆話,就顯得愈發真假難辨。
叢烈在床邊坐下,很小心地給雲集掖好被角。
將近一個禮拜,他幾乎完全不敢從這床邊脫開。
別的方向他不敢想,但要是雲集醒了,他得第一時間知道。
雲集可能不想見他,那他可以立刻就出去。
但是他必須要親眼見到雲集醒過來。
最初那兩天,有時候他實在耗得睜不開眼,就在雲集床邊趴一下。
但只要一閉上眼,他就想起來雲集倒在他懷裏那個場景。
稍有一點睡意,叢烈就會回憶起上輩子那個警員帶著他走過長長的走廊,帶著他揭開那張殘忍的白布。
他完全沒辦法去想雲集身上可能發生的後果,只能單純地厭惡醫院這個地方。
曾經也是在這個地方,醫生告訴他關於他母親他們盡了全力,但很遺憾。
叢烈在那些短促的夢裏不停地簽字。
叢烈。叢烈。叢烈。
以至於他想起來這兩個字就有點犯惡心。
他記得不銹鋼的推車從樓道裏推過去的時候那種“鈧啷鈧啷”的轟鳴,也記得通知書上鮮紅的“死亡”。
像是一柄銹了很多年的長鋸,緩緩在他的神經上來回拉扯。
總共不到幾分鐘,叢烈就會從困境般的噩夢中掙脫出來。
他心裏沒有哀傷也沒有憤怒,他甚至有種抑制不住的痛苦的感激。
因為雲集還在這裏。
反復磋磨。
如果不是疲憊到極致,叢烈連眼睛都不願意眨一下。
丹增走了不久,病房的門又開了。
傅晴看了一眼叢烈,不情不願地把扔給他一只不銹鋼罐子,“我哥讓我送參湯過來。”
說完她走到床邊看了看雲集,輕輕嘆了口氣,“怎麽還沒醒……”
這個問題明明是叢烈自己天天問的,但是現在聽見別人問,心裏卻像刀絞一樣疼。
傅晴又看了他一眼,有點別扭地開口,“那天我太著急,話說重了,雲集這個事兒肯定也不能全怪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這一句話說完,叢烈的臉色好像更差了。
她只好解釋:“我哥跟我說旺財本來就看不慣瀚海一路猛進,正好又碰上於隋卿這麽個瘋子。當初爆出於隋卿傷人的‘知情人’就跟張智有關系,所以可能就算你不插手,他們本來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看叢烈還是沒吭聲,傅晴稍微有點尷尬,“要不你先回家休息一會兒?我今天下午的工作忙完了,我可以在這陪著。”
“不用。”叢烈的聲音極為喑啞。
傅晴只好自己搬了個小凳子,在旁邊坐下看著手機發愁。
最近瀚海遇上一點事,她一個人拿不了主意。
她哥工作感情分得極為清楚,一點不摻和瀚海的事,相當於現在她反倒成了瀚海的主心骨。
但她主要是負責音樂專業上的東西,經營和管理一向是雲集布置她執行。
雲集這一倒下,她才知道他身上背了多少東西。
事關一批新簽藝人,涉及到的款項不是小數目。
傅晴實在不敢一個人隨便拍板,最後猶豫著看向叢烈,“我能不能問你點事兒?”
叢烈之前也算瀚海的人,而且這份合同也不是太機密,她就想問問意見。
叢烈雖然作為藝人很少過問唱歌之外的事情。
但他活過兩輩子。
上輩子雲集去世之後,瀚海就落在了叢烈身上。
所有的業務都來和他進行對接,叢烈在混亂中走上了雲集走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