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5頁)

這兩天護士都不忍心躲他了,只能再次一遍一遍跟他重復“會醒的,再等等”。

不忍心不光是因為叢烈那副心急如焚的樣子,還因為他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問話問得太多了,叢烈起初咳嗽了兩天,後來聲音就全啞了,一張嘴就跟磨砂紙一樣,說話也是說得清楚的,就是啞得讓人不忍心聽。

雲舒在入院第二天就被雲家的人強行帶走了,直到今天音信全無。

但他走了沒兩天,旺財就一整個悄無聲息地蒸發了。

網上沒有任何關於旺財和雲集受傷的相關報道和討論。

只是一夜過去,旺財就好像從來沒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病房這邊是叢烈和傅晴輪班守著。

傅晴還要忙瀚海的事,基本只能在每天晚上過來替一兩個小時。

其余的時間叢烈都在。

梁超中間過來給叢烈送換洗,嘴上也沒敢提档期的事,只是把最近工作日程的時間表發給他,不出預料全部石沉大海。

今天是雲集轉普通病房的第四天。

因為對外只說是他生病了做個小手術,又婉拒探視,病房裏有很多各路合作者送來的鮮花和果籃,在一側的墻角堆成了小山。

丹增一推門,露出一顆新剃幹凈的光頭。

出事之後他沒有立刻回甘市,而是留在京州配合調查於隋卿的事,這兩天也常過來醫院幫忙。

他看見雲集躺在床上,兩頰白得沒有半分血色。

要不是床頭的心率監護儀上還緩緩劃出一個個規律的尖波,丹增甚至不確定他還在呼吸。

“還沒醒?”丹增背著雙肩包進來,聲音放得很輕。

叢烈的臉色也沒比雲集好到哪去。

他搖了搖頭。

丹增從包裏掏出來一個銀色保溫袋,打開了擺到叢烈面前,“嘗嘗,我媽包的肉包子,熱乎著呢!”

雲集能活下來很大程度上多虧了丹增給的那串銀手持,所以叢烈還是挺有禮貌地拒絕了他:“不用了,謝謝。”

“你肯定在想,一個和尚怎麽能吃肉包子,對吧?”丹增找了張幹凈的紙巾,包住一只熱氣騰騰的包子放進叢烈手裏,“首先呢,我爸媽對我出家這事一直不接受。尤其是我媽,總是尋死覓活的。要是我連她包的包子都不吃了,她可能真的要當著我的面上吊。”

叢烈聽他說的話,不由皺了皺眉。

他很難想象丹增一個出家人,張嘴閉嘴就造自己家人的口業。

丹增又掐起來一個包子,“再就是因為我媽包的包子,是真的,唉你吃一口就知道了。”

他自己先咬了一大口,吃得很香,“特別好吃。”

叢烈沒心思跟他閑聊,把手裏的包子放回了袋子裏。

他握住雲集的手,很輕地揉了揉。

幹燥,而且有些涼。

叢烈把輸液管的流速又調慢了一些,小心把雲集的手焐著。

丹增看了他一會兒,把自己吃了一半的包子也放下了,“怎麽著?雲集不醒,你就要把自己活活餓死?殉情?”

“謝謝,我吃過了。”叢烈簡單地回答了他一句表示拒絕談話,嗓子啞得幾乎不成聲。

“那你知道他為什麽不醒嗎?”丹增正過身,端坐回自己的板凳上。

“醫生說會醒的。”叢烈的聲音很篤定。

丹增眼觀鼻鼻觀心,“我看未必。”

叢烈的手很輕微地抖了一下,像是在極力克制著不要攥拳。

“你送雲集的東西算是救了他一命,我很尊敬你,但現在我請你出去。”

叢烈起身用蘸了水的棉簽給雲集擦嘴唇,他的手還是一直在很小幅度地顫抖。

他在床上撐了一下,想讓那顫抖停下來,卻收效甚微。

“實不相瞞,我在雲集出事那天中午,其實和他聊過兩句。”丹增從自己的雙肩包裏拿出一只保溫杯來,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叢烈轉過頭,定定地看著他。

“雲集心裏有苦,不是生老病死,不是愛離別,不是怨憎惡,甚至也不是求不得。”丹增將杯子穩穩放下,“他似乎是有不能同俗世言說的苦衷,才自絕生機。”

“自絕生機?”叢烈喃喃地把那四個字重復出來,手抖得幾乎連根棉簽都拿不住。

“我編了個故事給他聽,但是大概沒押對他胃口,就沒能把他的話套出來。”丹增努努嘴,“但是我知道他在壓抑,在躲避。而且我還能聽出來,這苦也是別人灌給他的。”

他的目光犀利地看向叢烈。

叢烈本能地去摸自己手腕上的釧子。

那是他重新串好的,但還是少一粒珠子。

“我渡不了他。”丹增稍微嘆了一口氣,“其實本來我都放棄了。”

叢烈不由地反問:“我應該怎麽做?我做什麽才能……”

“我問你,”丹增的臉隱在暗處,“如果雲集醒了之後,願意摒棄世俗,同我皈依,你會尊重他的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