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鮮肉鍋盔(第3/5頁)

“更是死於你葉懷信的懦弱!”

“我們都是罪人,一輩子都得活在罪惡感裏。憑什麽你能裝作無事發生,將一切過錯都推給旁人後,獨獨留下一腔所謂的深情,演上一出故劍情深?”

這些話,就像一支支銳不可當的利箭,於刹那間攻破了葉懷信這麽多年來苦心織就的自欺欺人。

大名鼎鼎的葉相終於失去了最後的從容,面上青白交加:“葉卿卿,你放肆!”

而裴卿卿半步不退:“我姓裴,不姓葉!”

太久了,實在是太久沒有人敢這般態度與葉懷信說話。

那種兇猛到兩敗俱傷的架勢,那種一針見血到將他刺傷的言語……

這世上,只有卿娘知道怎樣才能讓他難受,怎樣才能撕破他面上那層偽裝。

葉懷信氣得渾身發顫,指向裴卿卿的手抖個不停,而裴卿卿緩緩站直身子,冷漠地抿唇,用喘氣來平復呼吸。

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屋內寂靜無聲。

良久,葉懷信手扶著窗沿,咬牙道:“既然相看兩厭,你今日為何要來國子監,怕我為難桑娘?”

裴卿卿微微擡起下巴:“此乃其一。”

“其二,是時隔多年來給葉相提個醒。你我的罪都沒贖完,誰都別想裝作無事發生。”

“其三,也是來打消你那些自以為是的念頭。煩請葉相記清楚一些,我姓裴,而桑桑姓孟,都與你葉相公沒有半分關系,別想著打桑桑的主意。”

裴卿卿冷漠地勾了下唇角,拍著雙臂上不存在的灰塵:“讓我猜猜,她是不是也被你說過‘上不得台面’或者‘拋頭露面’?”

“先不提你沒資格管教我的女兒,就說這陳腐到讓人惡心的念頭,葉相也該好好反省了。活了這麽大歲數,你竟然還比不上我那未來女婿為人通透。”

“於公,謝家小子真真切切心懷百姓,哪怕觸犯一堆人的肮臟利益,哪怕與你們這些自命清高的士大夫對上,也敢用各種法子推行承包、推翻捉錢。於私,他真情實意地支持桑桑,不僅不會對桑桑的吃食生意指手畫腳,還會盡可能地去幫她。”

末了,裴卿卿忽而想起方才在食堂看見的那些故人,於是眼中一黯,鼻子也有些酸,啞聲開口。

“如果阿娘當年能有我和桑桑挑夫婿的眼光,想來眼下還活得好好的。她能親眼瞧見桑桑如何將食堂弄得熱熱鬧鬧,也能成為所有人眼裏最慈祥、最隨和的老夫人。”

葉懷信的臉色越發難看,連原本挺直的腰背都微微有些佝僂。他粗粗喘著氣,滿面通紅,抓著窗沿的五指愈來愈用力,指尖俱都泛著白,像是在和內心深處的某種力量做著抗衡。

許久,他緩緩開口,嗓音有些啞,聲音裏甚至帶上了鼻音:“如果我……我願意改呢?”

“卿娘,你能帶著桑娘……回家嗎?”

裴卿卿呼出一口郁氣,擡眸淡淡道:“事已至此,已經太遲了。我跨不過去阿娘和阿弟兩條命,他們在天上看著呢。”

她掃了一眼葉懷信的狼狽模樣,定了定神,轉身欲要拉開屋門,低聲道:“今日你我已將所有事都挑明,日後也不必再見。”

此言一出,原本受到巨大打擊的葉懷信猛地回過神,忍不住喚道:“卿娘!”

而裴卿卿對此置若罔聞:“還有,阿簡是個孝順忠義的好孩子,他既然受了你的養育之恩,就不會棄你而去。”

“最後勸你一句,對阿簡好些吧,免得落個眾叛親離的結局。”

說罷,她徑直拉開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唯留葉懷信一人在屋內,愣愣地看著親生女兒離去的背影,滿心都是多年來的幻想被擊破的絕望。

在書吏略帶驚慌地低聲詢問下,他強撐著一口氣站起身,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從容模樣,緩步朝外走去。

明明正值中午,日頭正好,他的背影卻仿佛又蒼老了十數歲,滿是孤寂。

片刻前,裴卿卿從屋內出來,立馬就瞧見了在外守著的謝青章。

見著未來女婿做事這般周全,裴卿卿心中滿意更甚,面上卻沒流露半分欣賞的意思,淡淡道:“走,回食堂。”

“是。”謝青章低眉斂目地應聲,交代完書吏去請葉懷信離開,趕忙跟上裴卿卿的步伐。

裴卿卿掃了他一眼,倒也沒多說什麽,目不斜視地往食堂所在走去。

二人回到食堂時,裏頭與原先相比更熱鬧了——中央灶台的後頭擺了一張高腳桌案,庖廚正在演示如何切出文思豆腐裏頭細如毫毛的豆腐絲。不遠處的暖鍋區域,還有數名庖廚在食客面前演示如何扯面條子。

這些監生家長自忖身份,自然不會如少年郎那般直接圍上去。不過就他們那發亮的雙眼、揚起的唇角,以及時不時忍不住發出的叫好聲來看,也能看出他們對此十分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