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鮮肉鍋盔(第2/5頁)

有裴卿卿開口在前,加之葉懷信自己也覺得家事不該在此地議論,所以他隨之轉過身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謝青章淺笑頷首,與其余同僚打了個招呼,領著裴卿卿二人去廨房。

留下其余人面面相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時,沈道笑了,擡腳往裏走去,略微提高了聲音:“美食在前,不可辜負啊!”

其他人回過神來,趕忙跟上。食堂裏議論紛紛的諸人,在明面上也重新將全副心神放回到各色吃食上。

另一廂,謝青章將裴卿卿二人引至自己的廨房,隨後不卑不亢地叉手行禮,轉身退出屋子,並且將屋門牢牢帶上,然後去到不遠處守著,以免有其他人誤闖。

屋內,裴卿卿靠著書架,氣定神閑地打量起謝青章那整整齊齊的桌案以及周邊各種擺設,暗暗點頭。

昭寧這兒子倒確實是位難得的君子,行為舉止有分寸,做事不僅體貼,也十分有條理。

近幾日與這孩子對打,同樣能從他的一招一式中看出些脾性,看似溫潤如玉,實則內裏如松柏一般堅韌。哪怕被她逼到氣喘籲籲、退無可退,也會堅持不懈地嘗試接下她的快刀。

而葉懷信走到窗邊站定,默了片刻,淡聲道:“既然回長安了,就帶著桑娘一並回家。至於那上不得台面的廚子,念在他是桑娘的阿耶,就也一道回葉府吧。往後你們一家三口……”

他這一聲,直接將裴卿卿跑遠的思緒拽了回來。未等葉懷信說完,裴卿卿直接打斷:“葉相多年不見,越發獨斷專行了。”

“我何時說過要去葉府?”

葉懷信聽著對方冷漠的話語,擰眉道:“你方才主動……”

“方才?”裴卿卿微微眯眼,弄明白對方在想什麽之後,忍不住嗤笑。“葉相不會是以為我在低頭服軟?”

“呵!你不必想太多,方才我只是怕那些閑言碎語擾了桑桑的清凈罷了。”

“還有,什麽叫‘上不得台面的廚子’和‘念在是桑桑的阿耶’?”

裴卿卿像是被戳中逆鱗一般,冷聲道:“我夫君有名有姓,姓孟名知味,與我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平日裏也是堂堂正正憑本事吃飯,煩請心懷百姓的葉相放尊重些!”

聞言,葉懷信面色陡然沉了下去,再也裝不了什麽淡定,斥道:“放肆!你怎麽和為父說話呢?”

“什麽兩情相悅?我看你就是被皇太後的那些‘自由相戀’的歪理邪說給帶歪了。他孟知味一個庶民,不思進取、身無功名,家中亦無恒產,哪裏與你相配!”

“如今我念在他照料你與桑娘的份上,容忍他一些,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聽著這些二十年就聽過的老話,裴卿卿厲聲回道:“葉相莫不是忘了,當年你也不過是一名家境貧寒的鄉貢舉人。縱使是少年進士,與身為工部侍郎獨女、身後家產數以萬計的阿娘也不怎麽相配!”

“阿翁原本已經擬定了人選,當年若不是阿娘聽了你的甜言蜜語,一心一意要嫁給你,那也輪不到你來做工部侍郎的女婿。”

“你當年借著裴家的東風,官路自此順遂。如今成了尚書左仆射,便忘了原本的出身了?”

說得越多,裴卿卿的面色就更冷。

“我夫君是身無功名,比不得你葉相光鮮,但他知冷知熱,事事皆以我們母女為先,從不讓外人欺負到我和桑桑頭上。”

“遑論他比起堂堂葉相,更是一個說得出做得到的大丈夫!當年我夫君承諾,‘哪怕只得一女,也會珍之愛之,絕不會如那些俗人一般看重子嗣’。”

“我夫君能遵守承諾,而你葉相做不到。光憑這一點,他就已經勝過你千倍萬倍!”

葉懷信神色一凝,下意識急聲反駁:“當年子嗣之事,是我與你阿娘商量後,一並點頭,哪來的違背承諾之說……”

聞言,裴卿卿的眼神裏帶上鄙夷,嘲諷道:“別以為我彼時年歲小,就記不清事情。”

“葉相還是九品校書郎時,也曾在桂花樹下,與阿娘這般發過誓,說‘阿泠能做裴家獨女,卿卿也能做葉家獨女’。”

“然而之後呢?因為外界的閑言碎語,因為葉家那群畜生的壓迫,因為你葉修年自己對子嗣的渴望……阿娘一腔深情,自然於心不忍你日日苦惱,便自己主動松口,最後死於生產。”

裴卿卿忽而笑了,笑得極為放肆,笑到上氣不接下氣:“天呐,我以為你記得,所以這些年多少給你留了些臉面,沒把這事捅到阿翁、昭寧和阿簡他們那兒。”

“原來,葉相自己都忘了當年說過什麽?”

她忽而止住笑,猛地擡頭,銳利到像是淬了毒的目光緊緊盯住葉懷信,一字一頓道:“阿娘不是死於生產,是死於世俗的眼光,是死於葉家親族的貪婪和逼迫,是死於我的猶豫和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