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油潑面(第3/5頁)

聞言,孟桑收手,擡眸望向對方。

恰好瞧見謝青章眉目淡然,堅定又溫和地承諾:“你放心,此事我應下了。”

來長安近三月,孟桑從孤身一人、身無長物,到現如今入了國子監食堂、租下宅子,身上也有了些銀錢。日子在變好,可尋找阿翁一事始終沒有著落。

今日她拿著宋七娘給的單子,一家家上門去問,又被各家閽人趕了出來,當是個什麽神志不清、亂攀關系的人。

正當她覺著找阿翁一事無從下手,不免有些絕望時,得了謝青章一句堅定又溫和的“放心”“我應下了”,仿佛一刹那過後,心中又湧起無窮無盡的希望。

無論之後是否能尋到阿翁,無論這位素未謀面的阿翁,是否願意花耗大力氣去尋他的女兒,但此時此刻,孟桑好生松了一口氣。

是這近三月來,從未有過的放松與安心。

孟桑再度叉手,鄭重又行一禮:“謝過謝司業。”

望著眼前年輕女郎堅決模樣,謝青章到底沒有避開,受了這一禮,方才讓孟桑起身。

“京中姓裴的官員甚多,你又是孤身一人,想來便是去到宅前拍門,也見不著主人家。”

他收了發簪,又將宋七娘擬的單子執在手上晃了晃:“這份單子我先收下了。”

孟桑點頭,剛想說些什麽,就聽見對方又補了一句:“私下收集官員名冊,此舉不妥,日後莫要再做了。”

聞言,孟桑有些窘迫,先是告罪,隨後老老實實保證不會再犯。

兩人又就著方才孟桑提到的事情,細細談了一會兒。

末了,孟桑起身告辭,自行家去。

謝青章仔仔細細凈手,這才起身下樓。

樓下,杜昉正牽著馬車,在茶肆門口等著。他剛和先出來一步的孟桑打了招呼,目送後者走遠。

見到謝青章從茶樓之中走出,杜昉笑著迎他家郎君上馬車,一邊道:“阿郎,這位孟廚娘當真有趣。方才還和我誇,說您不像是高官貴胄府中出來的緋衣高官,沒什麽架子、性子好、心地善良呢。”

謝青章剛坐定,就聽見這一句,憶起方才匆匆一瞥,瞧見的孟桑和杜昉說話時的笑顏。

倒是比方才在他跟前,要放松、愜意許多。

謝青章合眼,淡道:“外祖母最是不喜家中人擺什麽排場和威嚴,我自然遵從長輩教導。”

杜昉被這正正經經的回答一噎,頗有些無奈。

阿郎啊阿郎,您總是這般一本正經,怪不得討不了年輕女郎的歡心。

杜昉無聲嘆氣,收拾馬紮時,隨口閑扯一句:“這兒是延康坊,孟小娘子走回國子監,怕是得花些工夫。”

車內,正在閉目養神的謝青章睜開雙眼,微微皺眉:“你怎曉得她在國子監做活?”

聞言,正在合上車門的杜昉停下動作,壓低了聲音,笑道:“莫非郎君不曉得?阿郎不必瞞著,我曉得你們早就認識呢!”

謝青章抿唇,沒答這一句:“為何以為早就相識?”

杜昉很是坦然:“您這好端端的,忽然去宣陽坊一家不出名的食肆請廚娘,本身就很怪異。”

“後來在府中庖屋相遇,我見阿郎唇邊似是帶笑,眉眼不像往常那般冷淡,便是和王少尹、湯少卿在一處時也鮮少這般神色。瞧著就像是認識孟廚娘,或許交情還不錯呢!”

“再說今日,阿郎您竟然很是相熟地要了人家的吃食……”

杜昉說得頭頭是道,不斷點頭肯定自己。

謝青章隱隱頭疼,難得覺著杜昉這個陪著自己一道長大的侍從,有些聒噪。

終於,謝青章擡手敲擊車壁,打斷對方的各種推斷,冷淡問:“依你的性子,難道沒問過孟女郎,是否在監內見過我?”

杜昉笑了:“自然問了,當時孟廚娘還推脫說不曾見過,差點將我糊弄過去呢。”

“您也真是,既然相識,何必讓我當時在宣陽坊候著?不若直接去國子監後門好了,省得孟廚娘多走好些路。嗯……不對,還是郎君想得妥當,直接去國子監難免惹人閑言碎語,於孟廚娘不是件好事。”

謝青章無言以對,深覺從前對杜昉“機敏”的評斷,著實有些過譽。

這時,杜昉覷著謝青章拉下的一張臉,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訥訥道:“這……之前真不曾見過啊?”

謝青章掀了掀眼皮,不想搭理他。

杜昉有些尷尬,裝作咳嗽,然後合上車門,準備離去。

“阿郎,咱們是回府嗎?”

謝青章輕輕呼出一口郁氣:“去葉相公的故居。”

“好嘞,阿郎坐穩。”

馬車徐徐而行,車輪碾過黃土夯實的地面,發出細微摩擦聲。

謝青章耳根子未曾清凈多久,就在馬車駛入空曠街道後,杜昉又管不住嘴了。

“阿郎,葉相公府上的小郎君,是不是中秋後就回國子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