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險棋

趙淵雖走,多少還有些痕跡。

命士兵點灶,統計下來,也不過六千余人。

自歸化城到開平。經過張北草原,一馬平川,六百裏地,急行軍也不過十日,若趕得及回程時便能將趙淵堵在半途。

以五萬兵力圍剿六千人,手到擒來。

此次出開平本就為了誅殺肅王余孽趙淵,若能斬首趙淵首級,軍功自然顯赫,眾人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韓傳軍的隊伍沒有在陰山下停留休整,便直接往東而行,不肯停歇。陰雨連綿,草原上溫差極大,眾人苦不堪言。

可田允恩在前列嚷嚷道:“快馬加鞭,趙淵就在前頭。殺了趙淵,人人有賞!人人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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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陰山至開平,六百裏地,一馬平川,與歸化城擦肩而過,途徑雲川、榆林、東勝、玉林、張北、獨石口、然後達開平。”

雖然拔營時說得輕巧,可肅王一路疾行,除了休整,其余時間都在趕路。

蕭絳拿著輿圖,與其他諸位將領一同上了肅王的車輦,幾個人在車輦上議論軍情。

“咱們的直撥帶了消息回來。韓傳軍的部隊在陰山下略作整頓,沒有休息,已經從背後追了上來,離咱們也就不到一百五十裏。”蕭絳說。

“他們咬得真緊,三天的腳程就能趕上。”闞玉鳳皺眉,“五萬人奔襲六百多裏地,我以為他們多少要在陰山下休整兩日……”

“玉鳳在賀蘭山北,跟韓傳軍交道打得少。”蕭絳苦笑道,“他這個人極有天賦所經大小戰事,無有不勝的。擅長詭道,又敏銳警惕,一般行軍之策很難騙得了他。之前在宣府時,便已經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了。”

“既然懂得謀略,又怎麽不知運兵應張弛有度的道理?”闞玉鳳問,“草原上天氣莫測,這幾日倒春寒,陰雨連綿夾雜著冰雹,地面泥濘有沼澤出現。行軍異常艱難。部隊已經趕了十日路程,再這麽下去人困馬乏,不怕咱們乘虛而入,殺個回馬槍?”

“他們五萬人馬,怕咱們回馬槍嗎?也許正等著呢。”蕭絳說完嘆息一聲,“他拼命追趕,我們便只能被迫逃逸,深陷被動,無法休整的人是我們。”

“若我們按照計劃先行一步抵達開平,占領開平城,便還可以在城內撐得一陣子,再想脫身之法。”陶少川不明就裏插嘴。

“太難了。”蕭絳沉默片刻說。

“為何啊?”陶少川問。

這次連闞玉鳳都沉默了。

“……因為韓傳君霜降前殺掉肅王後,怕開平衛的下屬將士還會聽我調度,更怕我依靠開平東山再起,便將重要將領一一殺了,一把火燒了開平城,毀屍滅跡。將平民趕退百裏地,在獨龍口的寨子裏,定為新開平衛。”趙淵開口道,“如今老開平衛只剩下一片廢墟殘骸。”

陶少川聽呆了,過了片刻只覺得怒火中燒,拍桌子道:“這樣的狗賊也是大端人?也配節節高升,做巡撫大人?!”

趙淵一笑:“能帶我的人頭回去給趙戟,便又算大功一件。他怎麽能不著急,又怎麽能不盡心?”

“五萬大軍自後壓來,殿下為何如此談笑風生?”蕭絳問,“後有追兵,前路渺茫。還應早些謀定下一步。”

“賀君怎麽想?”

蕭絳沉吟片刻,指著輿圖上的歸化城道:“還有條路,繞過歸化城,翻過大青山,往貝爾加湖而去。那邊有女真族,與韃靼、瓦剌皆不和睦。我們若投靠女真,便有喘息空間。”

“不行。”闞玉鳳眉,“若深入韃靼,蕭將軍考慮過下面人的心情嗎?更何況女真韃靼都是異族,投靠女真,豈非做實了殿下的叛國?不說別的,甘州、寧夏的人還會再起義追隨殿下否?三娘子又如何看待殿下?”

“這確實是下下之策,可是也是無奈之策。韓傳君不停追趕想給我們這樣的壓力,逼我們心境崩潰,回頭與他魚死網破。正因如此,我等若不死,便是最大的勝利!朝廷蒙眼汙蔑我、汙蔑玉泉營兄弟。我們也只能先活下來,活下來便有翻盤的機會。活下來,才有人能說出真相。”蕭絳道,“小人得志,不過朝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蕭絳所言不無道理,闞玉鳳竟然有些被說服了。

他問趙淵:“殿下如何定奪?”

“賀君說的不無道理。”趙淵道。

眾人剛心定,又聽見他開口:“可是我想殺韓傳軍。”

“殿下——”

“如今我等力量淺薄,無異以卵擊石。”蕭絳比闞玉鳳更快的勸阻。

“我要殺韓傳軍。”他放下輿圖,又重復了一次,“就是這次,就在開平。”

“可……”

“他想殺我為的是追名逐利。我想殺他為的是血仇與蒼生。其心不正,其行不正。這是其錯一。”趙淵道,“他帶五萬人馬回頭追擊我,全然不顧車馬勞頓,已是大意輕敵了,這是其錯二。他不了解我、更不知道我這些日子經歷過的轉變,這是其錯三。錯棋一招,滿盤皆輸。縱觀歷史,不乏以少勝多之戰。只要抓住時機,背水一戰,我們不一定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