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陸行則是好話不說二遍。

長孫愉愉知道他的臭脾氣, 話絕對不肯說多半句,否則就好似虧大了一般,吝嗇之極。

“不錯不錯, 沒想到陸修撰你雕刻功夫也出類拔萃。“長孫愉愉又認真地贊嘆了一句,然後滿眼真誠地看向陸行。

一般人都應該懂她的意思吧?長孫愉愉其實不是那麽眼皮子淺的人,也不會跟人要東西, 主要是這硯台的確得她喜歡。

話說了兩遍, 陸行卻是一點兒反應沒有。

長孫愉愉心想, 個書呆子知不知道你錯過了什麽?但凡能被她華寧縣主看上的東西,其主很快就能名聲廣播好麽?今後他陸九就能躋身制硯一道上的大師之列了, 曉得這重要性不?

奈何陸行裝傻,長孫愉愉雖然感興趣卻還是逼著眼睛挪了開去,結果就看到了躺在旁邊的碧玉紙鎮。

尋常紙鎮差不多都是四四方方的, 即便是雕刻也是尋常人物山水, 但這枚紙鎮卻是一柄近一尺長的伏羲式樣的古琴形,長孫愉愉摸過的名琴可太多了,她自然看得出雕這紙鎮的人對制琴一定大為熟悉,琴的頭、項、肩、腰、尾、足以及琴面弧度和龍池鳳沼都是按照真琴的比例所制,看著非常協調。

長孫愉愉又忍不住地拿到手裏把玩, 這琴形紙鎮甚至還繃了琴弦,她試著用手指輕輕撥了撥, 琴音清悅, 竟然真可以彈奏。

長孫愉愉完全克制不住地又撥弄了起來, 輕輕咳嗽一聲道:“你這紙鎮也挺別致的哈。”

陸行又從長孫愉愉手裏將紙鎮取了下來放好, “縣主該回了。”

德性!

吝嗇鬼!

書呆子!

臭窮酸!

“這紙鎮不會也是你自己制的吧?”長孫愉愉問。

“這些尋常物件都是下官自己得閑時自制的。”陸行道。

長孫愉愉點點頭, 看來窮酸也有好處, 買不到好東西就自己做, 把手倒是練得挺靈巧的。長孫愉愉看了看陸行,又看了看那柄紙鎮,感覺自己這暗示還是挺明顯了,她都有些臉紅了。

卻不知陸行是個真木頭還是假不知,竟然是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以長孫愉愉的身份當然也不能厚著臉皮問人要,只能悻悻然地走了。臭男人用過的東西她其實也沒多想要,哼!

哼!

雖然是跺著腳走的,但次日長孫愉愉還是候著陸行差不多要從翰林院回來的時候就到了陸家。

因為今日就要正式開始修復了,她實在太好奇。

但陸行可沒有讓長孫愉愉旁觀的意思,見著她時還蹙了蹙眉頭,“縣主怎麽又來了?”語氣頗為嫌棄。

長孫愉愉其實也知道自己是來得太頻繁了,“你別誤會,我是來看你修復畫的,我怕你給我弄得更糟糕。”她這小下巴擡得高高的,是被陸行傷著自尊了,所以才如此說話,可一看陸行有撂挑子的趨勢,又趕緊道:“不過你也別擔心,就是弄糟了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你還是趕緊動手吧。”

陸行看了長孫愉愉良久,直到她自己不自在起來,這才道:“下官要修復這幅畫必須沉心靜氣,人太多不利於我靜心。”

長孫愉愉轉頭看了看跟著自己進來的蓮果等人,“你們都去外面等吧。”

書房門和窗都是大大地打開的,倒是也不慮什麽孤男寡女,畢竟這院子就那麽點兒大,但凡有個動靜兒,外頭的人什麽都能瞧見。

只是陸行還是不動。

長孫愉愉曉得他這是在攆自己,“我不能出去,我得看著你弄,我也想學學。”

“學會了,正好回去把你家其他畫都揭一遍?”陸行諷刺道,轉身走到案後,不再盯著長孫愉愉瞧。

長孫愉愉松了口氣,沒想到陸行這木頭居然還懂開玩笑,她昂首道:“那估計不行,我娘還沒那麽寵我。”

陸行聞言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長孫愉愉又松了口氣,陸行笑了應當不會再攆她了吧?她素來知道有些匠人就是怪脾氣多。

瞧瞧,這堂堂狀元在長孫愉愉眼裏已經淪落成匠人了。

陸行將《新篁圖》從墻上摘下來放在案上,坐下後對長孫愉愉道:“縣主,這畫已經毀了一些,若是要修復卻不能完完全全像以前一般,這點兒你得明白。”

長孫愉愉點點頭,她原來還以為陸行神通廣大能讓畫恢復如初呢,看來是她想多了。

“所以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完全不改變原畫,但修復之後會出現斷痕,我只能盡量做得讓它不那麽明顯。另一個選擇是人為地添加一、兩筆,讓畫基本看不出破損的痕跡。”陸行道。

這可就難選了。

“那陸修撰你來選的話會怎麽選?”長孫愉愉問。

陸行想了想,“我會選第一種。”

“為什麽?因為你能讓那個斷痕特別不明顯對麽?”長孫愉愉問。

“不是。”陸行搖搖頭,“我覺得畫在傳承的過程裏都會遭遇各種事情,點點痕跡能記錄它這一世的過往,後人看到之後也能知道它遭遇過什麽事情。”